沈溪一看这架势,谢韵儿是准备当街跟洪家公子摊牌,当着乡里乡亲的面,彻底撕破脸皮。
若真如此,洪家公子自然没面目留下来纠缠,可谢韵儿的名声也毁了,以后别说嫁人,连做人都难。
惠娘和周氏显然也想到这一节,赶紧劝说,她们还想给谢韵儿张罗婚事,到底谢韵儿名门闺秀出身,又是京城回来的,知书达礼,只要过往被人退婚的事没人知晓,想找个好人家嫁掉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们可不想谢韵儿自毁人生。
沈溪趁着几个女人不注意,偷偷从后院溜出门,绕到药铺前面,从背后扯了扯洪家公子的衣襟。
“你……干什么?”洪家公子有些气恼,但见身后的少年郎昨日曾在药铺见过,语气便没那么强硬了。
沈溪微微一笑:“我跟谢家姐姐很熟稔,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我今天见不到她人,别想让我走!”
洪家公子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这也是沈溪能理解的,人家跋山涉水来到汀州府城,目的就是为了再续前缘。
沈溪冷笑:“阁下要留在这里也可,不过要不了多久,谢家姐姐就会拿着扁担出来赶人,当着父老乡亲的面把你们洪家背信弃义退婚之事公之于众,阁下认为,到时候你们的关系还有转圜的余地?”
洪家公子一听大惊失色:“谢家妹子她……不会把事情做得如此绝情吧?”
沈溪心说,这家伙可能自小就被家人关怀呵护,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不知世间辛苦,做事竟如此不顾后果。
“若有人把阁下害得家破人亡,甚至远避数千里回到汀州府重新做人,惨到如此地步还为人纠缠不休,怕是不会说出如此轻松之言。”
洪家公子不以为然:“又不是我们洪家害得她家破人亡……”
沈溪厉声道:“但是你们洪家退婚,令她和谢家颜面无存,甚至无法在京城立足,这总该是事实吧?”
洪家公子哑口无言。
“走吧,找个地方谈谈,说不定你们还有机会,若你继续在这里纠缠,一段姻缘可真要就此玩完了。”
沈溪这次没有再留下劝说,沿着街道便往远处走,洪家公子看了紧闭的药铺大门一眼,稍作斟酌,决定跟沈溪一起去听听他说什么。
沈溪来到隔壁街的一个茶摊上,叫了两杯茶,此时洪家公子跟上来,同桌坐下。
“小兄弟,不知怎么称呼?”洪家公子问道。
“鄙人姓沈,还未请教阁下?”沈溪先回答再回敬。
“哦,在下姓洪,名浊,激浊扬清的浊……你年岁小,应该不知何意吧?”
沈溪冷声道:“激浊扬清?《尸子君治》云:扬清激浊,荡去滓秽,义也。不过我看你却是满心污浊,居然想与谢家小姐双宿双栖……你可知谢家小姐如今要养活一大家子,每天从早忙到晚,可会跟你浪荡天涯,风花雪月?”
洪浊惊讶地问道:“谢家在京时不是很风光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料想如今谢家家境不至于太差吧?”
“看来洪公子还不清楚谢家的现状,谢家散尽家财,返回汀州,家中无撑起家业的青壮,满门孤儿寡妇。洪公子自问有担当,能悖逆家族意愿迎娶谢小姐,但敢问洪公子,准备以何来养活这一家人?”
这下洪浊彻底无法应答了。
沈溪继续道:“我看洪公子不妨回去考虑清楚,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再至此处商量,若你能想出个养活谢家人的办法,我倒不介意为你出谋划策,暗中相助。否则的话,劝洪公子趁早死了这条心,回京做你那安逸的公子哥吧。”
说完,沈溪“啪”的一声把两文铜钱甩在桌上,起身离去,将洪浊吓了一大跳。
沈溪走到街道转角处回过头看,洪浊还杵在那儿,一个人喃喃自语。
这公子哥可以一怒为红颜,与家里闹翻只身来到汀州府,可惜红颜有家人要养,无法跟他过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现在洪浊要为现实好好谋划一番了。
理想中的爱情,跟现实终究是有区别的。
沈溪料想洪浊今天应该不会再纠缠谢韵儿了,回去后发现药铺已经开门,周氏立在门口四处打量,嘟哝道:“人去哪儿了?”
沈溪笑嘻嘻道:“娘,你说的是哪个?哦,京城来的那个公子哥吗?可能是觉得谢家姐姐不想见他,暂时回去闭门反省了吧!”
谢韵儿也走到门口看过,确定洪浊没留下纠缠后,宽慰地拍了拍胸口,点头道:“希望他早些回京……洪家传到他这一代,就他一个独子,还等着他传宗接代呢。”言语之间颇多感慨,看来她心中多少有些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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