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需要帮助,先进来吧。”阿黑侧身请。
身影走进玲珑堂,感觉周身疲惫顿消。
槐树的影子落在地面,影影绰绰。
它伸展身姿,享受月光。任微风吹拂枝丫,轻轻摇动。
“有客人?”水盈端盘瓜子站在檐下,见到来人难免吃惊。
什么什么?
凑热闹哪能少得了阿紫和阿碧。他俩看见客人一愣。
阿蝠没听到动静,拿着绣绷好奇走到门口张望。
只见光影之下,一个身穿破烂血衣的苍白男人慢慢走来。
血衣破旧,勉强能看清原本乃白色里衣。不过沾上许多鲜血,经年累月下早不复往日风采。
那般陈旧,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阿蝠诧异掩唇,他好像不是人。光看衣上的伤口,足见伤得有多重。
莫说在外行走,估计动一动都困难。再观其脸色惨白,恐怕是已死的魂魄归乡。
却忘了回家的路。
“进来坐吧。”水盈回屋。
大伙纷纷进去。来人进屋落座,年轻的脸庞满是死气。
水盈想想问:“你记得自己的姓名,家住哪里吗?你的家人又姓甚名谁?”
男人摇摇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自己要回家。对了,我记得外面那棵槐树。”
阿槐?
阿蝠提议:“从槐树这里出发,怎么走回家?你还有没有印象?”
仔细回想,男人好像记起一些:“往大槐树右边走,经过两条街。穿过窄窄的巷子,巷子口有棵枣树。再路过几户人家,便到我家。我爹我娘在家。我娘最喜欢给我缝补衣裳。”
阿蝠还在模拟怎么走。
阿紫小声嘟囔:“那不是李大娘家吗?他口中的娘该不会……”
李大娘的儿子……想到什么,阿蝠再度仔仔细细打量男人。
是了,只有战场才会造成那么多伤口。走了三十年,他终于走到家了。
阿蝠激动道:“小盈,我们帮帮他。”
阿白不置可否。阿黑抱臂旁观。
舔舔爪子,阿碧没发言。连阿紫也皱眉不出声。
“怎么了?李大娘的儿子好不容易回来,总该让他们见一面吧?”阿蝠疑惑。
天色已晚,明日也不是不能见。
水盈叹口气起身:“好吧。我们去找李大娘。”
“现在去?这么晚李大娘肯定睡了。半夜打扰是不是不太好?”阿紫仍有顾虑。
事已至此,水盈往外走:“看他的样子,怕坚持不到天亮。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男人立刻跟上。
蓝笛、阿紫、阿蝠也去。阿白和阿黑不远不近随行。
唯独阿碧留在家。
一行人走出玲珑堂朝右边前行,过两条街到窄巷。
经过巷口的枣树,路过几户人家。
站在宅院前,水盈敲门:“李大娘,你睡了吗?李大娘,我有事找你。”
浅眠的李大娘被吵醒,下床披上衣服点燃油灯。她慢腾腾打开院门:“什么事啊?”
“李大娘,我带个人来见你。”水盈让开路。
李大娘正纳闷,看清后不敢相信。
她的手微抖,灯火摇曳。
水盈上前扶住李大娘:“你年纪大,别太激动。进屋说吧。”
众人陆续进屋。油灯放在桌上,将整个屋子照得昏黄。
李大娘泪眼朦胧注视男人,靠近后却不敢伸手触碰。
三十年,她的儿子已战死三十年。这副模样回来,必不可能活着。
男人瞧瞧四周,露出欣喜的笑容:“我记得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的儿啊。”李大娘声音颤抖,落下混浊的眼泪。浑浑噩噩过去三十年,三十年啊……
“娘,你是我的娘吗?娘。”男人当即跪下磕三个响头。
李大娘哽咽想扶,但碰不到。
阿蝠十分感动,太好了。其他人面有忧色,好像存在什么隐情。
水盈率先出去,其他人随后。给母子单独说话的空间。
阿蝠不解:“小盈,他们母子见面不好吗?为何你们……”
“他的衣裳破烂不堪,那样的伤口不难想象当时的战况何等惨烈。”水盈仰头看天。
屋内。
男人微微而笑:“娘,我回来了。给你磕头,原谅儿子不能尽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大娘内心五味杂陈。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儿子一面。
“我战死沙场,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给娘磕头。巷口的青枣很脆,两条街外的槐花很香。如果能再尝一次,此生无憾。娘缝制的衣服很暖,儿子写了好些家书贴身藏着……”
李大娘捂住嘴,别开头痛哭。
她只在儿子出征没多久收到过家书,之后便是战死的消息。
官府发了抚恤金,但她的儿子永远没了。她怀胎十月,从白胖婴孩带到二十小伙的儿子……
“娘,我已到军营。军规森严,不能随时寄家书。战友们很友好,和我年岁差不多……”
“有一个十四岁大的孩子。因为吃不饱饭跑来当兵,被调去当伙夫。他时常给我们留好吃的。沐休时,我们也会去野外打野味加加餐。别看他年纪小,射箭特别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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