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慈不愧为少林方丈，武林翘楚，面对赵佶的问题不慌不忙，脸上始终带着慈祥微笑。
双手合十，玄慈淡然道：“我佛有过去、现在、未来三种法相，陛下乃当世佛，本就是佛祖，何分大小？”
“至于戒律，我佛慈悲，忌杀生、偷盗、邪淫、妄语、饮酒，劝人向善，为陛下劝导万民，正合国法。”
妙啊！
在场数千人自感和玄慈相比他们的脑子就是一堆狗屎，看人家老和尚说的，有理有据，将皇帝高高挂起的同时又抬高自己身份，这等狡辩能力，众人自愧不如。
赵佶微微点头，玄慈此言他也挑不出毛病，似乎逻辑上说的通？
林灵素见赵佶示意，笑着上前稽首道：“玄慈方丈，贫道有几个问题想和您探讨探讨，可否赏脸？”
玄慈淡笑道：“副盟主请问，贫僧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灵素颔首道：“请问咱们大宋的基石是什么？”
“百姓、农耕、官绅、陛下。”玄慈回答道。
他这个说法不无道理，虽然将皇帝放在最后，但又摆在最重要位置，乃至根本。
“方丈此言在理。”林灵素同意道，话锋一转，“国家想要强盛，第一需要百姓耕种以上缴粮草赋税；第二需要官员用心将士用命，以求海清河晏；第三陛下圣明，总揽全局。贫道请问方丈，我大宋有多少僧侣？”
玄慈方丈低眉顺眼，不知林灵素此问何意，答道：“僧尼五十万，皆购入度牒，无人敢私自剃度。”
林灵素很满意玄慈的回答，追问道：“五十万僧尼是不假，那我请问方丈，依附于寺庙的藏匿人口有多少？田地有多少？”
“这……”林灵素的话直击玄慈心神，“阿弥陀佛，佛门方外之地，岂会隐匿百姓？至于田地，皆是信众自发捐赠自行耕种，与我佛门无关。我等僧尼每日参禅打坐，练武强身，常伴青灯古佛，又怎会在意黄白之物？”
林灵素听到玄慈的话后点了点头，示意一旁的书记官将记录拿给玄慈。
“方丈，可有错漏？”
玄慈看向记录文字，并无虚假，完全是他和林灵素之间的对话。
只是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面前这位年轻道士到底什么意思？他要做什么？
林灵素见玄慈没有异议，转身稽首道：“盟主，玄慈大师及各寺院主持皆道德高深之辈，定然不会妄语。贫道提议，为了帮佛门正名，应对天下寺庙进行一次全方位钩审！稽查人丁、土地、是否私藏大量铜铁等。”
哗！
林灵素此话一出，玄慈及其他佛门代表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一道道如刀锋般的目光直刺而来！
“荒唐！林灵素！你污蔑我佛门，实乃包藏祸心，为你道门牟利！”
“端王殿下，切不可听这道士胡言乱语！”
“盟主明鉴！道门居心叵测，这小道士当下阿鼻地狱！”
佛门义愤填膺，几十年的清修顿时化为乌有。
兼并土地在大宋不是问题，官家并不反对。但若是隐藏人口则完全不同，那代表着占据大比例人丁税的减少。而最后一条，私藏铜铁，行同造反！
没人帮佛门说话，这根本不是江湖问题，他们没有插嘴的份儿。
反观出自道门的各大门派及豪侠一个个乐开了花。
林灵素不愧道门翘楚，如此一来，佛门定当衰落，道门当兴！
玄慈等人期颐的盯着赵佶，希望他不要犯糊涂。
赵佶摆了摆手，摇头道：“副盟主此言差矣，不公平。”
佛门众人听到赵佶的话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亲王有脑子，没有听从邪魔外道的狂妄之言。
“阿弥陀佛，盟主圣明！”玄慈等和尚不介意拍拍马屁，反正不会损失一个铜板。
然而，赵佶却笑道：“审计还是要审的，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这也是为你们好。这样吧，为公平起见，本盟主决定不能仅审佛门，道观也应纳入其中。同时，本王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自查，限期之内上缴非法所得、安置隐户。”
林灵素脸上毫无任何变化，躬身稽首道：“道门上下谨遵王爷命令，我神宵宗、龙虎山等定在月内完成自查，随时接受朝廷钩审。”
道门答应了！
这下佛门全体坐蜡。
怎么办？拒绝？
别说少林寺没这个胆子，就是大相国寺都不敢。虽说天下佛门是一家，但其中肯定有胆小怕事之徒，万一他们投靠朝廷告密怎么办？
玄慈一脸悲愤，他少林寺也算忠君爱国，当年雁门关一役，他亲任带头大哥……
不曾想，今日遭遇如此厄难。
赵佶心中冷哼，你少林寺果真忠心？
据他所知，仅仅一家华严寺就藏匿人口过万、田地数万亩、铜铁百吨以上。
作为佛门之首的少林寺岂会少？
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在挖大宋的墙脚、赵佶赵煦兄弟的墙脚！
道门则完全不同。
从古至今，道士群体无为者多，闲云野鹤、纵情山水之间，对于财富、地位的痴念远不如佛门。尽管时不时冒出来一位企图登天的护国大法师，对国家的危害并不大。甚至危难之时，道士下山，救国于急。
佛门呢？除了极少数古刹，大部分寺庙都建造在繁华市井。大殿恢弘大气，佛像金碧辉煌，门下信徒无数，藏污纳垢者众。
赵佶还记得在后世看过新闻，不提少林寺集团，即便那些普通寺庙的和尚，白天佛相庄严，晚上蹦迪跳舞，一派非主流之象……
宗教不能超越皇权，宗教更不能挖国家墙脚，对于这一点，赵佶绝不会让步。
道门弟子普遍数学不错，逻辑思维能力很强，包括林灵素在内，他们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教统，位于皇权之下的教统，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赵佶相信，只要自己未来一登基，林灵素立刻会给他送上一顶道教至高无上的帽子。
少林寺、法华宗、大相国寺等各方代表心如刀割，数百年甚至千年积累的财富，很可能在这一次被赵佶弄走大半。
他们必须想办法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