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流番外
光阴似水, 又是一年的农历九月。秋风万里,武陵城阙丹桂怒放, 化作一片璀金色的云雾, 美不胜收。
简禾与温若流的婚礼, 便定在了九月初九。
自从温若流一辈的大师兄继任宗主之位后,丛熙宗已经好几年没有办过这等喜事了。
说白了,温若流与简禾就是被宗里的师兄师姐看着长大的。二人青梅竹马, 情投意合,长大后又顺理成章地走到了喜结连理的这一步,全宗上下都笼罩在了一片盈盈的喜气之中。就连平日最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诫罚堂师叔,那张永远拉得老长的脸都要比平日和煦慈祥几分, 堪称十年不遇的奇观是也
丛熙宗是仙门宗派,并无仙门的勋贵世家那般看重繁文缛节。更幸运的是,也没有“天没亮就要顶着几十斤的头饰起来祈福祭拜”的变态规矩, 礼节流程就如寻常人家那样温馨简单。
一对新人的至亲也被接到了武陵。
在这来之不易的一生中, 由于两人是跳过了投生盘、直接被投放入世的世外来客,所以,注定不会有骨肉相依的父母。
简禾降世的地点是一个漂流的小木盆。木盆搁浅在一片禾稻丛旁, 她被一对路过的简姓老夫妻捡了回家, 当成亲孙女般养大。
另一边厢, 婴孩时期的温若流, 则是被一位进山砍柴的少年捡到的。
这少年叫做阿齐,幼时被烧伤过,落下了伤, 喉咙也被熏坏了,声音像磨破了的砂纸一样难听。相貌也因盘曲的疤痕而变得十分怪异丑陋。大抵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阿齐平日在村子里总是独来独往的。
对温若流而言,貌丑心善的阿齐就像是他的兄长。在他十岁进入丛熙宗后,两人还会时常写信联络。某年,阿齐还长途跋涉来到了武陵探亲,简禾也见过他。
这红尘中的每一丝的亲情和善意,都是简禾与温若流所难以割舍的。这对老夫妻以及阿齐,就是他们虽无血缘关系却胜似亲人的至亲了,自然要请来见证他们人生的重要时刻。
婚期将近,丛熙宗的弟子们白天勤勉修炼,天黑了就开始着手布置喜堂,裁嫁衣、贴囍字、装红烛比一对新人还卖力。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准备中,终于抵达了喜日当天。
天蒙蒙亮,简禾就被师姐们唤了起来。沐浴后赤足站在镜前穿衣,嫁衣的红绸束紧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此后便是梳妆打扮。婚礼的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于高烧的红烛前三拜天地时,由于盖头是一块半透明的红绸,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简禾只能从底下的缝隙中窥见了身旁红衣少年的袍角,小鹿乱撞地猜测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真奇怪,分明不是第一次成亲了,还是会像第一次一样紧张,白玉般无暇的脖颈也微微沁出了晶莹的汗珠。
礼成以后,一对新人在众人高兴的哄闹声中被送入了新房。简禾被笑吟吟的师姐们引着路,坐到了红艳的床褥上。被褥太过柔软,她半个人都要陷进去了。若是低下头来,红绸之下方寸的天地,她就只能看见一双黑靴,和温若流艳红若枫的袍角。
高燃的烛火下,温若流身姿挺拔,俊美无匹。两人一个坐,一个站,隔着一米的距离和一层纱,就这样胶住了。
周围的人打趣道“小九,怎么还傻站着”
“看见小师妹太美,走不动路了”
“还用说,肯定就是这样。快别愣着了,过去呀。”
温若流如梦初醒,露出了些许笑意,深吸口气,这才走上前去,一撩袍子,单膝跪在了简禾跟前,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简禾正要说点什么,就感觉到无名指凉了一凉,一个细细的戒圈被温若流推到了她的指节根部。
对戒并非这个世界的婚礼必备品,所以不曾在前面的婚宴中出现。世上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蕴含了一段怎样的往事。
那年,他们被困在了潼关坍塌的兵器库里,竭尽全力都无法找到生路,足足三天多没有一点食水进肚子。快要油尽灯枯时,简禾脑门一热,偷偷干了件“坏事”那便是搓了两个粗糙的草环,“哄骗”温若流和她互相戴上了婚戒。
她那会儿心说,临死之前,把一代巨巨给圈住了,也不亏了。哪想到两人会圈定不止一生。
简禾眼眶酸涩,感慨万分,接过了另一只戒指,郑重地将它推到了温若流的无名指上。
后方的同门既羡慕又感动,纷纷嚷道“哇啊啊”
“这是九师兄和小禾师姐的定情信物吗”
“小九,快掀盖头”
“就是,我也好想看看小禾师姐的样子。”
寻常来说,在新婚之夜,新娘子的容貌是要留到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被夫君掀开盖头看见的。然简禾的盖头是半透的纱,其实早已被看了个朦朦胧胧。而仙门宗派又不拘小节,一群人又是从小玩儿到大的,都厚着脸皮不肯走,眼巴巴地想一睹简禾的真容。
温若流的手指原本已经捻住了盖头的一角,听到这话,忽然收回了手,一本正经道“你们该出去了。”
“哎,九师兄太小气了,连看都不让我们看。”
“就是嘛,人都是你的了,连看都不让看。”
“就喜欢独占小师妹。”
“哎,小九,你还没跟我们喝酒呢,师叔说了,今天可以破戒,随我们放开肚皮喝,你可不能赖掉哦。”
都是修炼了几世的人了,怎么会轻易地中激将法。温若流挑眉,任他们怎么说,就是不肯让开一步其它时候也就罢了。今天晚上可是特别的日子,他的夫人,当然只有他一个人能看。
众人原本就是开玩笑而已,没有再作纠缠,很快就关门,一窝蜂地离开了。
直到月上中宵,房门外才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被灌到烂醉的温若流被几个师弟扶了回来,送到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