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中不知朝夕, 更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安静了一会儿, 整座城楼的震颤又再度袭来, 灰尘沙沙地从天花板洒落。温若流在角落辟出了一块空地,将简禾推到了自己身后。这样一来,若是有巨石砸下来,他们至少能有一块空间喘息。
简禾扒着他的肩膀,掩着口鼻,心惊胆战地想“不会这么倒霉吧万一这里塌了, 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我们了”
忽然之间, 温若流闷哼了一声, 用手撑住了墙, 身体晃了晃,差点撞到了简禾的鼻子。她有了种不祥的预感,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背, 摸到了一片粘腻。
糟糕, 温若流被砸伤了
震荡摇晃持续了快一个时辰就偃旗息鼓了, 这片小空间没有坍塌。
“咳咳咳”
简禾抖掉了头发上的灰尘, 被呛得咳嗽不断。温若流握住了她的手,脸色不是太好“不要拍了, 一会儿也要弄脏的。”
简禾一想也是。这里根本就没有一块地砖是干净的,认命吧。
扫开了尖锐的瓦砾和石灰,两人在一块稍微平整的地方席地而坐。温若流被石头砸到后背, 浮出了一块骇人的深紫色血淤。不幸中的大幸是这块石头并不尖锐, 没有扎破身体。
“疼吗”简禾说完就觉得这是句废话, 改口道“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没有大碍,让我调息,可以将淤血挥散。”温若流将衣带系好,问道“你没有被砸伤吧”
额头的擦伤已经被简禾忽略不计了“没有我们现在,只能等他们来把我们挖出去了吧”
“嗯。”
说完这句话,温若流就闭目调息了。
虽说兵器库里没有窗户,但是他们进来的时间不长,估计还没天亮。地下的温度极低,堪比冰窟。
不到一个时辰,简禾就有点受不了了。不敢打扰温若流,她用衣服包住了头,往手心呵气,只可惜,每次呵气,最多暖个两秒钟。
寒意寸寸缕缕沿着四肢的经络爬向心脏,简禾的牙关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小声道“温若流,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温若流立即睁开了眼睛,简禾冲他尴尬地笑了一下。
“过来。”
简禾即刻滚了过去,缩成一团,挨着他,果然是暖了些。
“不是这里。”温若流转过了身,将她困在了自己的双腿之间,将全身最暖的地方挪给了她“这样还冷吗”
“冷倒是不冷”简禾结结巴巴道“可是,我这样不会妨碍你吗”
温若流直言不讳“有点。”
“喂”简禾不可置信地扭头道“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回答没关系,不用管我的吗书上都是这样写的”
饶是落得了这么狼狈的田地,听到她的控诉,温若流的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嗤道“看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简禾总觉得自己被嘲笑了,莫名有点丢脸,悉悉索索准备爬走了“算了,我还是滚出去吧,免得妨碍你。”
这一爬,没爬走。温若流环住了简禾的腰,道“是有点麻烦。不过,你冻出问题了更麻烦。坐着吧。”
琢磨了这句话两遍,泛过心头的不知是何滋味,简禾哼道“行啊,那我就给你个面子,叨扰一下吧。”
刚才是睡到一半被吵醒再逃命的,简禾上半夜基本没怎么睡过,歇了一会儿,直到天亮以后温度升高,自然地醒了过来。
第二天醒后,两人商议后,一致认为工匠在修筑地下建筑的时候,不可能只留一个出口,否则修着修着坍塌了,他们就会被活埋在里面。安全起见,他们多会开辟一条紧急时逃生的后路。
抱着这个信念,两人敲遍了地砖和墙面,果然发现一块地砖的响声尤其不同,这下面一定是空的
只是,让人倍感挫败的是,他们找不到打开它的机关。又或者说,这地库年久失修,不起眼的机关早就在昨天的震荡中被毁坏殆尽。
灵力打不碎这厚如磐石的砖块,唯有灌注了灵力的仙器可以将它劈斩开来。两人的长剑都在下楼梯时被锁在了狭窄的转角。温若流倒是带着那把无名的长剑,可它剑灵不在,就是一把铍铜烂铁。
尝试过无数种法子,都打不开它。简禾气急败坏地拾起一块碎石,扔向石板“气死我了,我真讨厌坐以待毙”
温若流没有阻止她发泄,神色颇为凝重。
没有什么会比生路就在一墙之隔后,却抓心挠肺也过不去更让人灰心丧气。如今只能寄望于澹台怜等人发现他们被堵在了这里。
发现了以后,该如何定位,怎么救人都是难题。不能炸开,否则在救出人来前,这里就会坍塌。用仙器开路挖掘,也需要一定时间。
这已经算是保留了希望的想法。
更坏的结果是,外面的人根本没想到他们还活着,或者被引到了别的地方
兵器库中,看不出时辰流逝,辨不出日月变换。人体的生物钟依据多年的作息而形成的规律,是不会因为短暂的变故而改变的。感觉到困乏时,估摸着就是一天过去了。
在地底无事可做,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就是三天。
这个世界,没有辟谷一说。修道者的身体比一般人要强健很多倍。普通人一天不吃饭,就会饿得眼冒金星。修为高深的仙门之人,最高极限则可去到三日。三天以后才会觉得饿和口渴。
温若流太过年轻,还远没有到达这样的境界。到了第三天的白天,他已经感觉到了饥饿,只不过,这样的饥饿尚可以忍耐。
只是,他可以忍,简禾却撑不了那么久。
她的修为与他相比根本不够看,从第二天的傍晚开始,她已经走出了灵力支撑的舒适区,空虚的胃部在轻微地抽动、痉挛。两天不喝水,喉咙干裂而灼热,吞下唾沫,越发干渴。
系统消失以后,保护机制也随之消失,饥寒以百分之百的真实感袭来。为了躲避饥饿,节省体力,简禾强行将大部分的时间都拿去睡觉,勉强撑到了第三天的傍晚。
到了这个时候,她的状况已经极为不妙。不管如何往她身体里灌入灵力,搂住她保暖,都无补于事。
温若流拍着她的脸,哑声道“简禾,睁开眼睛,不能再睡了,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
简禾没反应,只有睫毛抖了几抖。
其实她是听得见温若流喊她的。只是,他的声音却好像从很远的水面上传来。她的身体好像快不是自己的,身下明明是冷冰冰的石地,她却有种不断下沉、沉进水底的感觉。
快死了
朦朦胧胧间,简禾想。
要是在游戏里死了,应该就会回到现实了吧。
然而,此刻真实得可怕的感觉让她觉得这里就是真实的世界,她会死在这里,永远都回不去了。
忽然,一滴水珠落到了她的唇缝里。简禾怔然,艰涩地舔了舔。
不是幻觉,真的是水。
温若流掩住了她的眼睛,嘶声道“来,喝点水,我找到水了。”
太久没有水流滋润过喉咙了,就连喝水也很勉强。简禾顾不得那么多,犹如沙漠中久旱逢甘露的迷路者,急切而凶狠地吮吸着水源。这点难得的甘霖,终于将她从濒死的边缘救了回来。
不知喝了多久,神智恢复过来,简禾的动作不再那么急切了。她咂了两下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水,似乎过腥了点。
一个激灵,简禾不知哪来的力气,将温若流捂住她眼睛的手扯开了,恰好望见了他来不及收起来的手,那虎口上正汨汨地流着暗红色的血。
天灵盖被重重地击打了一下,简禾整个人都呆滞了“你你喂我血”
地面上斜斜地落着那把无名的仙剑,刚才温如流就是用它来割开伤口的。
在简禾的瞪视下,他用布条缠住了自己的手,没有正面回答,叹道“你先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