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许久,都未得出个所以然来, 简禾挠了挠头, 苦中作乐,心道这么多的副本一溜烟走下来, 自己的其它能力没有丝毫长进, 唯独浪出了一身“荒野求生”的好本领, 技能树闪亮得堪比天上的太阳。小说
系统“你心态挺好。”
简禾“”
罢了, 言归正传。把异想天开的选择都撇开,如今摆在她眼前的, 其实只有两条路要么躲,要么逃。
可细究起来, 二者都是死局。
仴城是大, 但终究范围有限的。在多个世家合力搜捕下, 抓到贺熠,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躲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那逃走呢
如何在对方眼皮底下出城,就是第一个难关。更别说出了城后,便是危机四伏的无边荒漠。即使抢得到马匹,还解决了食水问题,只要路上出现了沙尘暴、魍魉、魔兽以上随便来一个, 干掉他们,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又能逃到多远的地方去不现实。
细盐似的雪沫飘落在了洞穴前方的沙地上。
天快黑了。
黄昏是仴城的一道分界线,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是罪恶滋生的温床。在此地, 流寇杀人夺物每天都在发生。即便有人凄惨呼救, 也没有一户人愿意开门伸出援手, 装聋作哑、麻木不仁乃是常态。
贺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非但奶不了她,还得反过来靠她保护。入夜后,要是还在街上晃荡,搞不好,他们就会落得跟这位干尸兄弟一样的下场。必须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安全度过了今晚再说。
为了不与那帮喊打喊杀的nc碰上,原路不可走了。简禾想了想,没有动那具干尸,折过身去,轻手轻脚地爬到了另一侧的洞口,鬼鬼祟祟探出头去。
外面是一条空荡荡的长街,左看右看,别说人了,连只老鼠也没有。
简禾轻吁一口气,又退了回去,将包袱束紧,拾起了对她而言相当沉重的弃仙。
贺熠体力不支以后,弃仙的剑光熄灭,如同一柄尘封了的古器,并不起眼。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毕竟有太多人见过这把标志性的长剑了。简禾用一块深色的粗布将弃仙缠绕几层,直至密不透风的状态,方背在了身后。
小心翼翼地将软乎乎的小贺熠搂在了怀中,简禾用衣裳遮住了他的小脑袋,空出一只手,给自己也戴上了兜帽,末了,不忘抓了把沙子,扫掉了地上的血迹。
爬出洞的过程,被弃仙卡住了三次,撞到了头两次,简禾才灰头灰脑地爬出了这个逼仄的洞。
接下来,该往哪里去呢
仴城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有一个城门。城墙以巨石垒砌而起,厚重高阔,仅是厚度就达四米。上筑连片的平坦石屋,以供从前夜巡的人休息。无论是从安全性还是舒适度而言,都甩了地上的连片小破屋几条街。
前来仴城缉拿贺熠的仙家子弟,大多嫌弃城中的民房破旧,又为了更好地镇守城门,现在,就扎堆住在了城墙之上,把这些石屋瓜分得干干净净。
换言之,如果不想自找麻烦,那就要尽可能地离城墙远远的。
正自觉凄凉时,简禾的肚子应景地发出了一声空虚的响声“咕”
她哀叹一声。在蛊虫取出后,她的心跳、呼吸都逐渐恢复了,饥饿感自然也就回来了。剧烈运动久了,还真的有点儿头晕眼花。
低下头,匆匆地拐过一个弯儿,简禾心下一惊竟然这么不凑巧,有三个挺拔的少年迎面行来。这三人的相貌,一个赛一个的高傲俊秀,清一色的朱红长袍,玄黑绶带,深而不艳,气势凌人。手执长刃,剑鞘点缀霜露,鎏金璨光一闪而逝。
系统“宿主,是丛熙宗的弟子。”
仿佛内心的深处被轻轻地撞了一下,神差鬼使地,一阵奇异的熟悉感从简禾的脊背爬上
明明知道自己该夹起尾巴缩头耷脑地走过去,她却完全挪不开视线,着魔似的看了好一会儿。
仙魔大战时扬名立万、迄今仍是百宗之首的巨巨宗派,果然不同凡响,百闻不如一见,就连几个不知名的弟子,放进nc堆里,也要比常人更加出挑。
为首的少年似有所觉,淡淡地瞥了简禾一眼。
简禾回过神来,学着仴城的原住民,佯作出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搂紧了贺熠,佝偻着背,维持原本的步速,与之擦肩而过。
三个少年只知道臭名昭著的贺熠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万万没想到,他身上奇异的毒副作用竟会让他的形貌化作了稚子。简禾一看便是个姑娘,怀中的小孩儿的年龄也对不上,故而,三人根本没有盘查或是询问的意思,尽是扫了简禾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了。
好险
待离得够远后,简禾狂擦冷汗,连饥饿也顾不上了,狂奔起来。逐个房子踹门探查后,总算让她在天色彻底暗下来前,寻到了一处门窗可以锁上、也还算干净的房屋。
锁上门闩后,简禾轻手轻脚地把贺熠放在了床上,摘下了兜帽。
贺熠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唇边还沾了点儿深黑色的血沫。简禾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又搓了搓他的小手,发现他的体温越来越凉了,跟冰块似的。
翻来找去,这屋中连个取暖的火盆也没有,还阴风阵阵的。简禾叉着腰,纳闷地抬头,这才看见,这屋顶上居然破了个拳头大小的洞。
简禾“”
她拖了张凳子,站高了去,用手比了比那个窟窿的大小,有点儿犯难这应该用什么堵上比较合适
就在这时,床铺边上,传来了沉闷的“咚”一声。简禾诧异地回头,瞧见贺熠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拖过了弃仙,狼狈地在翻身下床。
简禾微惊,一跃而下,拽住了他,道“贺熠,你干什么别乱动”
贺熠喘了两声,掀起眼皮,突然变脸,眼底凶光闪过,一掌拍了下来。
正常情况时,即便不使出灵力,这一掌的力气,也足以将简禾整个人撂倒在地。无奈此刻,因体型缩小,这一击却是绵软无力得很。
简禾闪身避过,同时将弃仙夺了过来,见他身上伤口又有崩裂迹象,气息不稳道“不要动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的。你想带着弃仙走你想去哪你能去哪你现在走出这个门,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人捅过一刀的伤口正隐隐作痛着,贺熠捂着伤口,咧嘴道“哈好笑了,你以为我会稀罕你帮我滚”
“你稀罕不稀罕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要帮你,是真心的。”简禾将弃仙抛到了远处,强行将挣扎着的他抱了起来,按在了床上“反正,随你怎么骂,我不滚,你也别想着滚。要么我们抱着一起滚。”
他们现在的体型相差太多,简禾再娇小,也是个成年人,压住一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孩儿,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试过这样受制于人了,连番挣动,都无计可施。这种感觉,就好似是维持了许久的自尊心,终于被撕了个粉碎,贺熠口不择言,骂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管得着我吗”
“我管得着。”简禾直视着他,用比他还大,却不容置喙的声音,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道“就凭在江州城外捡到你的人是我,就凭在仴城是我帮你引开了追兵,就凭这座屋子是我找到的,就凭你现在连弃仙都拿不动,就凭你现在打不过我。”
一连几个排比句,贺熠呆然了一瞬,勃然大怒“闭嘴等我恢复了,我要第一个杀了你”
二人互相瞪着彼此,气氛一时剑拔弩张至极。
简禾直视着他写满了不甘心的眼睛,肯定地道“你撒谎。”
“”
“在一年前,我阻止你刺杀玄衣的那一刻,不就已经露出马脚了那时候,你就发现我不是尸体了,为什么还继续保护着我的身体你大可以把蛊虫取出来,让我这副身体烂掉啊。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还在用心头血保存着我的身体你说杀我,难道不是在撒谎你真的下得了手吗”
贺熠道“我当然下得了手”
“是吗”简禾不为所动,续道“我记得,在江州城外面的破庙里捡到你的时候,你是个瞎子,弃仙折断了,灵力晦涩,还不知道我是谁。为了活下去,你选择了利用我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这一次比上回的情况更糟糕。而且,在仴城中,能帮你的人、最适合帮你的人,也只有我了。为什么不像上次一样利用我为什么要我滚”
贺熠咧嘴道“你这么快就忘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因为我不稀罕你帮我”
“不对。”简禾轻声道“因为你喜欢我,因为你这一次,真的相信了我。”
贺熠身子一震,大笑道“你少自作多情了,我谁都不会信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你说这些话是赶不走我的。”简禾低声道“还有,贺熠,不要笑了。”
贺熠的笑声凝了一瞬。
“开心就笑,伤心就哭,小孩子都懂得的道理”简禾伸出手去,强行地揉了揉他的脸,声音却温柔得不可思议“你是人,又不是怪物,偶尔向信任的人示弱一次,发泄一次,又有什么所谓就算你哭得满脸鼻涕,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
言尽于此,简禾起身,拾起了弃仙,还给了他“我嘛,现在虽然是长得比你高,力气也比你大,但是,我总不能一天到晚都不干别的事情,就光盯着你。你要是真的想跑,我总有看不住的时候。所以,我不会再拘着你了,你想走就走。”
她的态度骤变,贺熠拧眉,怀疑地看着她。
简禾甩了甩发酸的手腕,笑道“但是呢,不管你走到多远,我都会跑出去找你。”
“”
“走到半路跑了,我就折返去找。睡到半夜不见了,我就出门去找。你自己看着办好了,我现在去找点儿东西吃,你好好躺着。”简禾一顿,轻声道“还有,骗了你,对不起。”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遭虾戏。贺熠刚刚才当面拆穿了她,假如他不是恰好缩小了,那么,给简禾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哪像现在,一点儿也不怕他。
简禾下完最后通牒,就神清气爽地晃到了这破房子的厨房。只可惜,别说一星半点的肉沫了,连株发黄的青菜也找不着。
简禾“”
她不气馁,连续揭了好几个锅盖,连连失望。最角落的一个打开后,缸底还有一窝膘肥体壮的老鼠。
简禾嘴角一抽,念了一声“打扰了”,瞬间把盖子盖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翻遍灶底,竟真让她找到了一个乌黑油亮的米缸。更幸运的是,里边儿还有一点米,只是落了点灰,还能吃。旁边一个小缸中,则有半缸储下的干净的水。
简禾大喜过望,一下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不慎撞到了灶底。她“呜”了一声,皱着脸搓了搓头顶,这才晕头转向地拖着米缸出来了。
这米看着脏,其实洗干净后,煮出来的卖相还真不差。只可惜了没有任何配菜,唯有用酱油混饭吃了。
贺熠没有走了,他抱膝缩在了角落,在挑拣着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熟练地包扎着肋下的伤口,弃仙被搁在了不远处。
身体缩小了,有好有坏,好处便是皮肉伤变相地变窄也变浅了。坏处便是毒是通过细小的血络扩散至全身的,身体变小,毒打的速度也会加快。
简禾讪讪地把东西端到桌上。贺熠倒没有说什么,闷头狼吞虎咽。简禾放心了,也端起了自己的碗,吃了久违的一顿饱饭。
夜间,温度降得更低,简禾勉为其难地用东西堵住了屋顶上的窟窿,再将柜子里所有还能用的被子都翻了出来,铺成了两个被窝。
床只有一张,但它床脚高,床面也宽,睡两个大人也绰绰有余,更别说是一大一小了。只是,两人刚刚才激烈争吵过,贺熠应该也需要时间平静。故而,简禾才舍弃了那张大床,把它让给了贺熠,自己就用两张长桌拼起来,躺在了上面,凑合一下。
紧张奔波一日,虽然桌子四只脚都有点儿摇摇晃晃的,但简禾还是很快就沉入了梦乡,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与贺熠还住在天岂山。瓢泼大雨,电光蛇行,她冒着迎面鞭笞而来的雨水,在湿漉漉的林间艰难地穿行着,四处寻找着贺熠的藏身地。
骤然,天际一白。宛如万支箭矢齐发,一道暴唳的惊雷在她头后方炸响了
简禾从梦中惊醒,看见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天花。
窗外,壮阔的冬雷在荒凉的大漠上一个接一个地轰响,恍若巨兽的哮声,整片大地为之颤抖。
简禾“”
原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外面真的在打雷。
在古战场,降雨是极其罕见的事儿,一般都是光打雷不下雨,就像现在,冬雷都快要把屋顶掀翻了,还是不见雨滴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