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张苍出了门,刘长立刻在扶苏跟前道,“太子,下臣今日去请御史苍,他竟然躲在锺下,他这分明是逃避,不想见太子。我是念及太子平日里素来善待御史苍,所以才把他提过来。”
“而且方才我看了半日,太子命他随行一起出发前往外地戍守,这御史苍又是一副不乐意跟随太子出宫的模样。太子,这个人以下犯上,您该杀了他,否则在外人面前,您将没有威严。”
扶苏压着衣摆按着扶手,“说得好!我杀了他,到时候你给我整理《算术十经》,你给我编订历年、给我制备音律。如何?”
刘长讪笑着往后退了半步。
“这些小人都不会啊。”
“那就闭口。要降服一个人的双膝,只需要靠权势就可以了。但是要降服一個人的人心,那就很难。想想君父曾经遭受过多少次面刺。”
“茅焦上谏、国尉当朝辱骂,什么样的事情君父没有忍受过。可是君父却能做到一一忍受。区区张苍罢了,他已然算是性情温和之辈了。”
“再说了,成大事者,必定是要过些关隘的。”
“现如今有些人,既想要我建立不世的功业,却又没有耐心看我成功前夕遭遇的种种,对过往发生的种种琐屑小事不屑一顾,觉得犹如流水,不愿意多看。等到某一日,我利用时局、人心、势力做出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又有多半人觉得我所做的事情超出了常理,对我加以诟病。”
“殊不知,是因为自身就没有那个基础,不懂得当下的时代风气,人心所想,只会用自己的见解去评判跨越时代、跨越阶层的人物和事情。”
“不过,到此为止,我也已经习惯了。”
扶苏坐下来,喝口清茶。
刘长将头低下。
“太子,都是下臣失言了。可是下臣也是为太子着想。在这个王宫里,从没人敢对太子这样。”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天下人有人喜欢我,势必有人厌恶我。难道这点事情我都容不下吗。张苍对我有所抗拒,是因为我和他期待的秦太子不一样。”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他这种君子,往往都是很理想化。不愿意随着世俗洪流改变自己,总是寄希望于自己能够遇到明主。忠臣对明君的渴盼,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千年前是这样,千年后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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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西处一座七进府宅内,公乘茂穿着蓝色的袍服在院子里转悠着。
他的女儿在席子上不断地哭泣。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嘤嘤嘤……”
“嘤嘤嘤……”
“好了!别哭啦!”公乘忍不住拍桌,这只让他的女儿更加惊恐,哭的更凶了。“嘤嘤嘤嘤嘤——”
“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张苍他羞辱于我。我生的如此花容月貌,富贵多娇,他竟然看不上我。”
“叫你平日里少吃,否则以后会嫁不出去,可你就是不听。这已经是用低下的手段给你解决亲事,人家还是看到你就跑。”
“所以他这样做,不仅仅是侮辱了我,更侮辱了父亲。他不过一平民耳,凭借儒家荀卿的名号,得为御史。如今竟然拒绝父亲的一番美意。”
“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父亲颜面何在?我的颜面已经是没有了,以后莪更加嫁不出去了。”
“嘤嘤嘤嘤嘤。”
茂听到这番话,用绳牵着黄狗的手忍不住攥成拳头。
“这个张苍,区区一个御史罢了。我念在他长相英俊,日后必定成大器的份上,又有太子喜爱,所以才给他机会,他居然想着逃跑。若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外人都以为我是孬种!”
“天予不取,反为之灾。老天爷给一个人机会,如果他抓不住,必定招来灾祸。这可是他说的。”
公乘思忖再三,这太子喜欢张苍,也不过是把他当个玩物。毕竟张苍虽然是荀卿的徒弟,可是在朝中,荀卿的弟子多得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