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精简文字到校订完毕,再到推行。这样繁杂冗沉的工程,恕臣直言,其所需要士人规模,并不亚于当初吕不韦修《吕览》,甚至于推广需要更多的士人。”
“而精简文字所需要的士人,恐怕对才能的要求更为特殊、严格。”
“可是如今大王已经一心想要灭掉赵国,国中上下为战争尚且力有不足,如何还有这等精力去管这些事呢?”
熊启的考虑,确实是从秦国的实际情况出发来说的。
而且天底下的士人,在数量上并不占优势,大多数人并不识字。即便有些读过书、认得字的士人,他们也不精通这些这些文书工作,谁能来把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完。
昌文君听着,叵耐攒了一肚子的气。
都是废屁!
扶苏的主张,明明是有利于他们楚国贵族的。
这样的政策下来,秦国将精力集中到精简文字、培养秦吏上,那不就给楚国喘息、起死回生的机会了吗?
熊启不知道怎么了,他在铲除了嫪毐之后坐到了丞相的位置,可是反而变得一直都很惧怕嬴政。
现在倒好,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他居然唱反调。
岂止是熊毅不满,所有的楚国贵族都对此大为不解。
就是秦国的贵族,他们这个时候对熊启还是有些佩服的。
因为熊启向他们所有人证明了,他是秦国的丞相,为秦国的利益着想。
而军功贵族也趁机道,“大王,左相所言甚是有理。”
“公子虽有奇谋,一片诚心为国,可是毕竟年纪过于幼小,没有可行的经验。这些主张,很难施行。”
众臣你一言我一语说着。
这个时候,扶苏静静地坐着,他听着、看着,观察着朝堂上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看他们前后的言行举止。
明明之前还在说,自己的主张是多么的好,夸赞自己是未来国家的栋梁,现在却开始说自己幼小了。
可恶啊!
没有利益作为驱使,没有集团作为后盾,终究是不能成事。
在大家莫衷一是时,扶苏却站起来了,满朝文武大臣不免变色。
扶苏大声地问,“难道你们忘记了,我秦国虽乏士人,可是天下、齐鲁之地、吴楚之乡,哪里又缺乏士人了!?我看你们这些人,是一心只想着让我秦国打仗,好攫取他国的土地、财富、美女、奴隶。”
“但是却不愿意为我秦国的庶民谋!”
“更不愿意为我秦国百年之后何去何从谋!”
“试问打仗需要的,明明是士兵,而不是士人。士兵做士兵的事情,士人做士人的事情,这样国家才能井然有序。如果士人没有可做的事情,他们就会心生毒害,出来蛊惑君臣,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我秦当初定下军功爵制,这就好比一个人为了变得强大,去选择拿了一把最锋利的剑。可剑是双刃的,我秦国既然要吞并四海,那就要做到让这把利剑出鞘!”
“可是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譬如游龙,能攻亦然能治!”
“如果只会杀伐,那算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譬如宝剑,剑用完了,就要收鞘!”
扶苏抽出长剑,随后重重地当着众人的面插了回去!
这一抽、一插,银白色的剑光在众人眼前闪过,惊地满座都瞠目。
纵使所有人都料定了八岁的小孩不能翻天,可是谁能面对这冲击灵魂的连环责问。
谁又能做到不为之心生震撼?
满朝文武皆寂然。
而在这个时候,站在嬴政身后的赵高,他捕捉到了垂旒之下嬴政的神情变化。
那双龙晴之中,闪过一丝惊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