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君带着扶苏,来到了花苑里。
他拉着扶苏坐在花苑里凉亭下,凉亭五角屋檐飞起,像是将要起飞的五只鸟。他揽着扶苏坐在怀里,用下巴蹭着扶苏光洁的额头。
扶苏的头发被束起。
眉眼间都是嬴政的影子。
昌平君曾几何时也这样揽过嬴政,现在却又揽起了扶苏。
“扶苏啊,给叔公我说句实话。那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神神秘秘的。还以为叔公要问什么大事呢?”
“你小子——”熊启本想发火,还是按捺住了,“扶苏,你一向是乖孩子,告诉叔公,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都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熊启并不相信,“大王因为你的建议,专门和三公九卿商量了这些大事。扶苏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扶苏蹭地一下站起来,“男子汉,大丈夫,说了是我自己想的,就是我自己想的。”
昌平君见扶苏已经完全有了自己的主见,根本和过去那个以尊长为先的扶苏判若两人。
熊启遂改变了策略。
“扶苏啊——叔公这么问你,一是担心你年纪小,怕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暗地里学坏了。二则,论身份,你是大王的长子,未来秦国的王。叔公可不仅仅是你的叔公,是你的臣子。作为臣子,有必要规谏公子。”
“于情于理,扶苏你都该和本相说说实话才是。否则老夫这些年都是白疼你了。”
扶苏也一脸认真地回答,“这就是我的主意。如果有人给我出这样好的主意,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找君父说呢。”
熊启心中的疑虑打消。
他不希望扶苏像嬴政一样,渐渐脱离他的掌控。
扶苏是他,也是整个楚国最后的希望。
自己用了那么多力气,给他在宗室里找了三个自己人做太傅,为的就是能够及时掌控扶苏的动向,教导他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瞅着扶苏和嬴政最近的变化,他实在是非常忧愁。
“你知道吗?你的这些智谋,已经足以和三公九卿媲美了。我会趁着大王高兴的时候,再次号召文武百官册立你为太子。”
“这天底下,大概只有叔公愿意让我做太子了。”
扶苏忽地来了这样一句。
熊启一顿,眼眶微微湿润,“傻小子,怎么这么说话?”
扶苏忽地站起,“叔公,借剑一用?”
熊启眯着眼,“借剑何用?”
熊启尚未反应过来,却见扶苏已经抽出他腰间的配剑。
“小子,你要做什么?”
熊启还以为扶苏要胡来。
却见他提剑冲进花坛,对着花草一顿乱挥乱砍。
熊启看懵了。
扶苏挥动利剑砍花草时,脸上写着压抑。这是夏初正午时分,扶苏穿着深衣,这样挥剑,不一会儿就汗流浃背。
熊启站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扶苏。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扶苏的举动,熊启忽地想起了他的君父。以前君父在秦国不高兴时,也是用练剑来解闷。
熊启始终记得,他的父亲在逃走前夕,亲口对他说的话。
“你是楚国的公子,不是秦国的世子。吾是楚国的太子,汝为吾之长子。未来吾继位楚君,汝即为楚国太子。”
“虽然我们身在秦国,可是我们的地位、富贵、却全部来自于遥远的母国——楚国。倘若有一天,楚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你和我,对于秦国就没有一点用处了。”
扶苏在园子里乱砍一通,很快就把园子里的花草给砍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