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长确实是难得一见的能臣。
朱元璋打天下的班子草创之初,李善长便已经跟着他了,一二十年间,朱元璋东征西伐,李善长留守根据地,转运粮储,供给器械,从未缺乏。同时治理后方,和睦军民,使上下相安。
可以说是老朱大后方最大的保障。
建国之后帮着大明回复民生国力,李善长无疑也都是出了大力的。
朱元璋就曾亲口说过这么一番话,他的功劳,朕独知之,其他人未必尽知。当年萧何有馈晌之功,千载之下,人人传颂,与善长相比,萧何未必过也。
可比起这些,杨宪更加佩服李善长的还是他极能隐忍,极能决断,手握宰执之权,毫不恋战,一朝发现老朱有旁的想法,马上就能辞官不做,虽然丢了手中的权势,但毕竟落了个暂时的身家平安,家族安宁。
要知道胡惟庸可是李善长一手提拔起来的,而且还是他最得意的门生,这是举朝皆知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亲近的关系,原时空胡惟庸案发后,受牵联而处死者甚多,但李善长却仍然如故,过了十年逍遥太平的生活。
要不是后来受到他弟弟李存义牵连,或许还真能安享晚年。
事实上,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李善长是绝无可能参与胡惟庸谋逆。
李善长跟着老朱出生入死打下天下,大明建国后,勋臣位列第一,生前封公,死后追封个王爵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儿子娶了当朝公主,亲戚也个个拜官,可以说作为人臣,李善长名份已经到了极点。
如果要说他自己想要造反图谋不轨的话,尚且未曾可知,可要说他想要帮助胡惟庸谋反,则是极为荒谬的。
不说造反成功可能性微乎其乎,假使李善长帮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也不过是位列勋臣第一而已,太师、国公、封王而已,难道还会胜于今日吗?
而且李善长难道不明白天下是不能侥幸取得的吗?元朝末年,欲取天下者无限,却都莫不为此粉身碎骨,覆宗绝祀,能保全自己脑袋的有几个人呢?李善长自己也亲眼所见,为什么还要在衰倦之年去重蹈覆辙呢?
前些日子,杨宪要听说在杭州养老的李善长刚娶了一个二八少女为妾,富家翁的日子过得不要太好,就连身子骨也比在京都时还要好些。
明人易,明己难。
胡惟庸但凡学到一点他老师这识人识己,识时识势的功力,都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好命了,一时间举国上下,每时每刻都有官员被捕入狱。
就连刚成立不久的专利局这样的衙门,都没能逃过,受到了这次事件牵连。
“你们是哪儿的?你们想干什么?”司员周满看着忽然冲进来的一群人,脸上满是惊恐道。
“放肆!”主官赵东莹大声呵斥道。
要知道此时专利局正在进行一项重要专利审核会议,衙署内官员具在,而锦衣卫们就这样不经通报,直接闯了进来。
锦衣卫们也不啰嗦,为首的那人,直接亮明腰牌,然后抬起右手一挥,用无比冰冷的声音道:“带走!”
“我无罪!我无罪!”
周满眼看着自己被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朝他走来,惊恐往后退,最后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上司,像是溺水之人看到浮木一般。
“大人!大人救我!”周满朝着坐在高座之上的赵东莹大声呼救道。
可在锦衣卫面前,赵东莹一个小小专利局局长又能做什么呢,刚想上前说些什么,立马就被两面年轻锦衣卫给拦了下来。
而周满只能是就这样直接被锦衣卫给硬生生拖走。
“放开我,老子是朝廷命官,你们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抓我!”
一路上周满都在大声呼喊着。
可他喊的嗓子都哑了,都没人搭理他。
因为这些锦衣卫们知道,只要到了诏狱,人就会老实了。
果然刚到诏狱入口,周满就不叫了。
周满看着漆黑的诏狱通道,耳中隐约听到无数声惨叫从幽暗的天牢传来,双脚发软,瘫坐在地上。
这些日子,锦衣卫们这一幕见得多了,无论是起居八座的勋贵公侯、玉衣锦食的官老爷,到了这再硬的骨头也得变软不可,不过像周满这样,人还没进去就表现如此不堪的也是少数。
整个人几乎是像一滩烂泥一样给人抬进去的。
诏狱内。
周满被带到了刑房,此时恰好前一个人刚受完刑,浑身血肉模糊,就这样晕倒在一旁阴湿冰凉的地上。
看到这,他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周满认出了这人,是户部司务厅的司务,这可是实权职位,进这之前也曾风光无俩。
一想到自己的下场,周满就更绝望了。
完成交接的两方锦衣卫们正在随意聊着天。
“老吴,给你送新人来了。”带着周满过来的那名锦衣卫抬了抬嘴,示意倒在地上的那名官员。“这人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对于意志力强的人,用刑要管用,至少需要五天的流程。”负责拷问的锦衣卫随手将手中带刺的鞭子扔到一边,洗了一满是鲜血的手,开口道。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要知道用刑可是一门极高深的学问,打比方说为什么这位户部司务会晕倒,那是因为刑讯过程中涉及到他一定要保住的秘密,可身体上又承受不住巨大的痛苦,这样就会昏了过去
“那你运气好,我敢打赌,我新送过来的这人,用不着五天,他甚至熬不过今夜。”
皇宫。
太和殿的大门紧紧闭着,就像诏狱中一些官员们在酷刑面前永远不肯张开的那张嘴。
殿内宫女和内侍官们早已被遣散。
内侍总管守在大殿外几步的距离,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的黑夜,阻止任何人靠近那个房间。
大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默,不知道朱标与朱元璋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商量了些什么,计较了些什么,又争执了些什么。
想起先前的画面,内侍总管不由缩了一下脑袋,侍奉陛下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如此剑拔弩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