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药铺后。
马车上。
“父皇,这就是传统旧税制的弊端,地方肆意征收各种苛捐杂税,长此以往,民心必失。”朱标开口道。
朱元璋面沉如水。
不仅如此,他原本以为夏税,除江南地区外的各地今年突然交出亮眼成绩单,是由于清丈田亩取得功绩的缘故。可现在看来事实显然不是如此。
朱元璋准备以江南商人的身份,与当地士绅富户接触。
做戏做全套,来的时候,随行本就有带着一批无垢琉璃器物。
一日后。
城内大户,范府。
范德彪看着手中的无垢琉璃器,两眼放光,赞不绝口。
“这种品质的琉璃器,也就只有你们江南地区有了。”
朱元璋故意叹了一口气,道:“这又如何,江南地区也是第一个施行新税制的地方,今年可是多交了不少钱,还是范兄你们日子过得舒服啊。”
“舒服?”范德彪一听这个就来气,他放下手中的琉璃瓶,开口道。“我还不如直接用新税制交税呢?”
“这又是什么原因?”
“这事也就不瞒洪老哥了,毕竟很多地方都这样,官府衙门为了税收成绩漂亮,逼着我们捐献钱粮。”范德彪咬牙道。
“还有这事?”
范德彪接着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和朱元璋全讲了一遍,嘴里将官府衙门骂了个遍。
而朱元璋这才明白原来夏税如此漂亮,很大一部分程度竟然来自他们这些士绅的捐献。
到了这一步,接下来也就不用再看了。
出了范府。
“父皇。”
朱棣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一旁的朱标伸手打断。
最懂朱元璋心思的朱标,明白他父皇这次是真的动怒了,这个时候最好谁也不要打扰他。
“我们回京,毛骧你带人留下来调查剩下的事情。”朱元璋沉声道。
“是,主子。”
半月后。
京城。
五更天,早朝。
奉天殿前。
群臣依据品级排列好队列。
“李相,这次秋税各地区交出的成绩单,比夏税还要来得漂亮。”
胡惟庸低声汇报道:“淮西兄弟们,已经联名上书,请求延缓新政实施。”
李善长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事实上不仅仅是淮西勋贵,浙东党那边同样有人在做相同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绕开了刘伯温。
随着杨宪地位一日日拔高,浙东党那边情势也变得微妙起来。
刘伯温性子本就清高,说是领头人,可实际上掌控力并没有那么强。
再加上他名义上的学生杨宪,这些年一系列的改革,都是在对着读书人下刀。
以宋濂为首的那些儒生,早就心有不满了。
不然你以为,单凭淮西一党,能够直接将今年秋税拉到如今这个地步吗,这其中同样有浙东党的一份力。
在浙东党看来,新税制官绅一体纳税,等于是说砍掉了他们读书人的殊荣。
还有就是,你以为就这些淮西勋贵贪吗。
浙东一党的读书人同样贪,只是他们吃相好一些,还有贪的东西不一样而已。
就像嘉靖年间严党和清流党。
都说严嵩父子巨贪。
可清流党那些所谓清流们胃口未必就小了。
这些日子刘伯温刚才直接告病在家,眼不见心不烦。
“开朝!”
太监唱喝声从大殿内响起,奉天殿大门缓缓开启。
众大臣整理好仪容,鱼贯进入大殿。
大殿之上,朱元璋已经高居龙座之上,俯视着众大臣。
“天辅有德!”
“海宇咸宁!”
“圣躬万福!”
群臣三呼。
朱元璋微微抬手。
“诸卿平身!”
“谢万岁!”
礼毕后。
先是按照流程,讨论了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可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在上头。
无论是坐在龙椅上的朱元璋,还是站在殿下的群臣。
“今年全国各地秋粮征收的很漂亮啊。”朱元璋忽然开口道。
大殿上,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
正戏终于登场了。
“一切都有赖陛下制定的清丈田亩之功。”李善长站出来,躬身开口道。
“哦,这么说还是咱的功劳。”朱元璋笑了。
众大臣也笑了,纷纷站出来歌功颂德。
朱元璋笑着将这些人一一记下,忽然话锋一转道:“可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
“来人,带范德彪一干人等带上来。”
话音刚落。
殿外,早已等候多时的大内侍卫将范德彪一干人带到奉天殿上。
范德彪是谁?
大臣们面面相觑,显然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朱元璋在这个时候将他们带上大殿的原因。
只有李善长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跪在大殿下的范德彪一行人,同样不知道原因。
自己在家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就被这些侍卫闯进家中,然后带到了京城。
他们不过只是地方上的小士绅,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当即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朱元璋见众人疑惑,先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范德彪他们的身份。
李善长、胡惟庸他们这些人,心思敏锐的人,脸色已经开始变了。
“范德彪,朕听说,夏秋两次赋税,官府衙门的人逼着你们捐献了,可有此事?”朱元璋开口问道。
“没有,绝对没有!”
范德彪他们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毕竟是士绅,懂些规矩,知道有一条罪名叫平民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这可是死罪!
只是范德彪总觉得皇上的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应该啊,自己从未来过京城啊。
就算来了京城,也不可能见到皇上啊。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