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他们开开眼。”
陈佳这番话,颇有几分鼓舞人心的一面
的一面。
至少王岩听了,心里定了不少,于是微笑道:“府君所言是极。”当即,二人话别,王岩匆匆而去。
而陈佳则定定神,迈着方步,踱了许多步之后,才取出了笔墨纸砚,开始奋笔疾书。
在医学院里。
这里早几日,就送来了几个重伤的病人。
某种程度来说,这几人的外伤实在太过严重,几乎是无药可医了,若换做在其他地方,都是必死无疑。
可好就好在,这饶州站的医学院,或许别的本领,相对于栖霞医学院而言,有很大的欠缺。
可唯独在外伤和跌打损伤这一块,却是独树一帜。
这些从栖霞医学院抽调来的大夫们,自到来了饶州,这饶州每日开山炸石,数万劳力和匠人每日劳作,外伤和跌打损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尤其是各种安全的事故,动辄就送来几个甚至数十个血肉模糊的患者。
大夫们每日处理的,大抵就是这样的病患。起初许多大面积的外伤确实成活率并不高,可随着这样的病患越来越多,有了足够的人练手,这饶州医学院,几乎可以说,人人都是外伤圣手了,治疗外伤的水平,已将这栖霞医学院远远摔在了后头。
以至于现在栖霞医学院,外伤科的大夫,都需来此学习数月,才可称得上是合格正因如此,所以这几个重病来到了这里后,居然神奇一般地活了下来。
此时,胡广站在一间病房里,他微红着眼眶,努力地辨认着病榻上这几乎面目全非的人,这人除了鼻青脸肿之外,浑身上下,都被被各种纱布包裹着。
大夫在旁道:“肋骨断了一根,幸好没有伤到五脏六腑。除此之外,脚骨有粉碎性骨折,还有颅骨,也有轻微的损伤,断了两根指骨,至于皮肉伤,也是不可避免的,浑身上下,缝了二十七针,幸好···送来的是咱们饶州的医学院,若换做其他地方,只怕必死无疑了。可即便如此,这伤情还是严重的很,需小心观察,真要到痊愈,却还需一些时日。伤筋动骨一百日嘛······”
这些话,对于大夫而言,其实还算是轻的,至少大夫陈述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波动,在他看来,这样的病患,多的去了,所谓见怪不怪。
可这些话听到了胡广的耳里,却真如晴天霹雳一般,眼看着胡穆奄奄一息的样子,欲哭无泪,心则是像被什么死命地拧着一样的痛。
这胡广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来,正待要抽泣,榻上的胡穆似乎听到了动静,却是在此时稍稍有了一些意识。
他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缝,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胡广,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却也不禁有些激动,似乎想要强行起身,只可惜,身子动弹一二,却无可奈何。
胡广忙捂着他的手,才发现,胡穆的手指,早已少了一节,一时之间,更是悲从心起。
大夫眼见如此,连忙道:“现在病患不可激动,胡公,还是出去说罢,此时病患需要静养。”
胡广眼中恋恋不舍,一双泪目又细细地看了看胡穆,摸了摸他缠满了纱布的脑袋,轻轻摩挲着,喃喃道:“老夫对不住你啊,我的儿······”
留下这些话,却已咬牙,不敢再去直视胡穆,诀别而去。
胡穆张口想说什么,口里轻轻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可胡广已是去远。
“还有一位,乃胡公的族侄,此人受伤轻一些,听闻当时的情况,十分险恶,是胡穆眼看着情况不妙,拦在前头,因而胡穆受伤最重,不过那些人,下手实在狠辣,这是奔着要杀人去的,众所周知,这寻常人肋骨一断,几乎无药可救,也就是在咱们医学院,方勉强有救治之法。”
大夫交代着,一面又安慰道:“不过眼下,已度过了危险期,胡公,令公子这一次算是侥幸躲过了,可是······下一次,还能有这样的运气吗?胡公······这里头到底结了什么仇,有什么怨···
胡广只浑浑噩噩地点着头,心痛难耐,深吸一口气,方才勉强地道:“老夫会处置的,就扰烦先生了。”
大夫随和地笑了笑道:“放心便是。宋王殿下特意让人来交代过,说是······一定要竭尽全力,无论如何,命也要保下来。当然,学生人等,职责所在,莫说宋王殿下交代了,即便没有交代,也断不会让人出事的。”
胡广郁郁地道:“他身上断了这么多根骨头,还有这么多皮肉伤,他······他······一定痛苦不堪吧。”
“这倒是实情。”大夫如实道:“世上的疼痛,有几个比得上浑身筋骨断裂,血肉模糊呢?送来的时候,许多人哀嚎了一夜么,就怕醒来,一醒来便疼得受不了。可偏偏,人又不能移位,免得骨头偏移,可下了许多的麻药,依旧还是没有用,那东西,只是稍稍缓解一些疼痛······令公子,已算是坚强的了,一直强忍着,现在才稍稍好一些。”
胡广只听得头皮发麻,嘴唇嚅嗫了几下,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最终他重重点头道:“哎······知道了,知道了。”
说着,似乎不忍心继续听下去,又看了一眼儿子所在的病房,便匆匆告辞而去。朱棣在行在中,足足睡了六个时辰,这才神清气爽地醒来。
他似乎对于压下这一桩事,并不急于处置。
天下之间,再没有人比朱棣更擅长于玩弄人心了。
他的圣驾一到,朱棣便清楚,此时饶州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惴惴不安,置身于某种恐怖的氛围之中。
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氛围之下,他这个皇帝越是显得冷静,反而会有人越发的不冷静。
他用过了膳食,宦官便来奏:“禀陛下,宋王殿下,胡学士来见。”朱棣只颔首,道:“让他们进来说话。”
很快,张安世与胡广二人便进来,正待要行礼,朱棣却施施然地道:“不必多礼了,这里不是宫中,没有这么多的繁文缛节,那几个受伤的人,现今如何了?”
张安世道:“陛下,他们蒙陛下的洪福,倒是没有死,如今在救治之下,勉强活了下来。”
朱棣斟酌着张安世的用词,听到勉强活下来五个字,其实已是心中了然,活是活了,就是活的不太好。
朱棣又道:“朕听说,饶州府那边,也伤了不少人?”张安世道:“是听说。”
“因而,这是互殴?”朱棣慢悠悠地道。
张安世看了一眼胡广,道:“这个······可不好说,现在······臣也不敢多问。”朱棣皱眉道:“为何不敢多问?”
张安世道:“毕竟肇事一方,有不少是铁路司的人,若是臣去过问,不免有失公允,陛下是知道臣的,臣这个人,一向一碗水端平,从不偏私。”
朱棣只淡淡笑了笑,目光落在胡广的身上,道:“胡卿对此怎么看待?”
胡广方才一直安静地站着,此时陛下点名,他毫不犹豫地道:“臣恳请陛下御审
朱棣道:“朕此番来,就是想审个水落石出,胡卿之言,与朕不谋而合,只是胡卿······以为,此事谁对谁错?”
胡广出奇的冷静,他好像来之前,早有腹稿,道:“陛下,此事,也牵涉到了臣的家人和族人,臣不敢专断,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朱棣满意地颔首,这两个左膀右臂,几乎都不敢轻易下结论,而这······却是谨慎的表现。
顿了顿,朱棣冷声道:“若是无罪,自是赦免,可若是有罪,也决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