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绝不可能(2 / 2)

张太公顿时感到窒息。

老半天不吭声。

李秀才苦笑一声。

缓了缓,才道:“京城六儒,是哪六儒?”

李秀才认真地思索道:“我想想,张安世是一个,还有朱勇,此人乃成国公朱能之子,还有一个张軏,此人乃故去的英国公次子,还有丘松,此人乃……”

张太公已经捂着自己的心口,口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

李秀才忙关切地道:“太公,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张太公一脸痛苦地道:“别说啦,别说啦,别污了我的耳朵,这……这定是假的,老夫不信。”

“不敢欺瞒太公,那群儒阁…下头有一处石碑,就是这样刻着的,还说是为了纪念六儒光大儒学,迄今为世人传颂,因此才不惜重金设此楼,供天下游人,在此观赏栖霞江景。”

张太公很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还能坚强地站着。

可这番话,直接把他干沉默了。

“张公。”

就在此时,有人喜滋滋地上前,朝张太公来,作揖行礼道:“张公,许久不见了。”

张太公的脸色,这才勉强恢复了一点红润。

他定睛一看,却是县里的举人,姓周。而这周举人,和他是世交。

于是便忙回礼道:“周贤弟也来了。”

“凑凑趣罢了。”周举人微微一笑道:“只是不曾想,张公竟也有如此雅趣。”

二人见面,分外亲昵,于是便索性结伴,等进了这群儒阁,便见诗会已开始了。

这其实采用的乃是猜灯谜的形式。

这里预备了许多笔墨纸砚。

来此的读书人,只要提笔做了诗词,便可张挂起来。

而后,大家在此驻足看张挂起来的诗词,做出品评。

此时,已有许多的读书人,挥毫泼墨了,墙壁上也挂了许多的诗词。

张太公不急着作诗,而是先看别人的大作。

总算,他终于能将方才的烦恼,忘了个干净。

而且张太公惊喜地发现,在这里,他遇到了许多的故旧,此时见面,个个分外的亲昵。

甚至还有一个老者,乃他年少时的同窗,都曾拜入名师门下学习,只是大家都在各县,虽有书信往来,却几乎难有见面的机会。此时见面,分外的亲热,彼此拉着手,叙旧了许久。

“怎还有商贾来?”张太公瞥眼,却见有穿布衣、布鞋之人进来。

他皱眉,商贾是很好辨认的,太祖高皇帝不许商贾穿戴丝绸,所以许多商贾,便让人裁剪上好的松江布来穿戴,有的好布,价值并不比丝绸要低。

“据闻此次诗会,谁都可以来,并无门禁。”周举人在一旁低声道。

张太公嫌弃地摇着头道:“大煞风景,大煞风景。”

正在此时,却有一行人步入其间。

这些人不多,只有七八人而已。

朱棣为首,随之而来的,有杨荣、胡广、夏原吉、金纯、金忠人等,除此之外,还有两个翰林学士。

朱棣也只是想看看这诗会是什么样子的,因此,大队的人马即将抵达栖霞的时候,便先行一步,等到了群儒阁,又撇开了随行的扈从,只带着几个重臣进来。

“群儒阁……”念着这三个字,朱棣有些无语。

好在在这儿,没有什么是张安世干不出来的,他习惯了。

眼前见这里张挂的许多诗词。

许多读书人驻足,激动地窃窃私语。

更有人看完了诗,意犹未尽,又开始说到了太平府。

“太平府这一次,怕是要遭殃了,听闻……胡公昨日就入宫了。”

“朝中诸臣,胡公至贤,有他在……”

后头的话声音越来越低。

读书人嘛,凑在一起,就爱讨论这个。

听说有人讨论胡广,朱棣将目光笑吟吟地落在了胡广的身上。

胡广:“……”

“现在粮价涨得这样的厉害,依我看……”

粮价……

朱棣若有所思。

却又有人兴奋地道:“怕还要涨,至少得是十两银子,等到了十两银子之后……”

不知是谁,谈到了粮价,几乎所有人,都变得兴奋起来。

在此的,大多是士绅出身。

这一次,加仓粮食的不少,本来读书人不该言利的。

可粮价关系到的,却是太平府和威国公,却不禁让人滋生出无穷的兴趣。

朱棣默默地走到一处角落,落座,诗会这边主办的人,立即有人奉了茶来。

朱棣呷了口茶,依旧没有发出什么响动,只安静地听着其他人的话。

“听说……许多地方已经出现饿殍了,这粮价不疯涨才怪,我看不只十两,便是十二两、十三两也有可能,前几日,老夫听闻凤阳出了饿殍,立即便又东挪西凑加了一仓的粮,等着吧,现在天怒人怨,这是天灾人祸的征兆,到了那时,粮食就是金银。”

“你也加了一仓?我加了三仓。”

“刘兄大手笔啊!”

“挣钱是小,捍卫名教是大,现在外间有许多人说,什么太平府今年粮食大熟,老夫就不信了,他太平府………这样胡来,还能丰收!必定是有人急了,知道这太平府要出大事,到时无粮,所以想办法放出这些消息,好低价购粮,想要缓解燃眉之急。”

“只是你这购粮的资金……”

“我是抵了地,筹措来的,哎……真恨平日里没有多少金银在手,反而便宜了钱庄。”

“无妨,无妨………”

大家议论得越来越热烈。

一时之间,竟无人关心诗词了。

那张太公见许多年轻人说得兴高采烈,他年纪大,没有急着去讨论,心里却也是乐不可支,只是不好表露,只是含蓄地带着微笑。

“当今陛下……湖涂啊!”有人极小声地窃窃私语:“历来大奸似忠,太平府此等欺上瞒下的手段,这是历朝历代的奸臣惯用的手法,可陛下竟不能察觉。”

“这你就不懂了……”有人声音压得更低:“依我看,有些事啊……人家不是不知道,就如那章惇,穷凶稔恶,罪无可赦,可为何他能为相,执宰天下?不还是因为……”

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人用手指了指房梁,意味深长的样子。

有人便接口道:“这倒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朱棣依旧喝茶,只是听到这里的时候,身子稍稍顿了一下。

“无论如何,此番……等夏粮征上来之后,真相大白,一切奸邪,便无所遁形。到了那时,朝中有胡公等这样的君子,必要仗义执言,我等小民才有出路。”

众人纷纷点头,张太公也听得激动。

此时,却听这回廊那边有人传出声音:“那是什么?”

众人听了这人的话,便也朝回廊那里看去。

回廊那里,可以眺望江景。

于是有人踱步而去,一看,竟沉默了。

张太公见状,自然也上前,便见那江面上,浩浩荡荡的,竟都是货船。

无数的货船,前后衔接,浩浩荡荡,数之不尽,竟是充塞了整个江面。

有人细细看那货船上张挂的旗帜,虽然旗帜上的字是不可能辨认,可是这旗帜的款式,其实许多人却是熟悉的。

这是粮船特有的旗帜,官府征粮,运输途中,必用粮旗为标志,示意沿途的差役和巡检,不得横加阻拦。

于是有人惊呼:“粮……粮船……”

“何处来的粮船……”

人群有些骚动。

越来越多人出现在回廊上,许多人扶着栏杆,认真地瞧着那些货船。

却见那粮船数百上千,犹如江面上的长龙,一个个的在各处的码头靠岸。

“这像是……像是……能运来栖霞的粮船,应该是那太平府九县的吧。”

“不可能,绝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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