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盘问,毕竟藩王不得旨意,不得入京,西安门这边,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可对方的人马,却已是径直进来,对他一点也不理睬。
浩浩荡荡的马队,拥簇着代王朱桂。
朱桂风尘仆仆,有些疲惫,随来的长史刘俭道:“殿下……为何不见徐闻?”
朱桂道:“徐闻一定有大事在身,何况此次来的匆忙,也来不及知会,他书信之中说,教本王入京之后,便宜行事,他已布置妥当,自然会见机协助。”
来的时候,朱桂和刘俭可以说是信心满满。
可真正的到了京城,他们开始心里没底起来。
刘俭犹豫地道:“殿下,我看这京城还算太平,会不会……”
朱桂道:“表面太平而已,实际上,暗地里已是暗波汹涌了。”
刘俭听罢,便道:“殿下说的对,殿下众望所归,只要到了京城,登高一呼,自是……从者云集。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做?去鸿胪寺?”
朱桂冷笑道:“去鸿胪寺做什么!鸿胪寺乃是接待藩王的所在,我看,现在太子和赵王已经斗的两败俱伤了,此时本王再不出来残局,更待何时。”
刘俭心头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于是道:“这样会不会太鲁莽?”
朱桂深深地看了刘俭一眼:“刘长史,我们已经来京城了,藩王擅自离开自己的藩地,本就是滔天大罪,如今在这里露面,你认为……还有侥幸之理吗?”
刘俭定定神:“是,是下官孟浪了,既然如此,下官建议,此时立即往紫禁城,先夺门再说。”
朱桂道:“正是,先去紫禁城……让天下人知道,我朱桂已君临京城,那徐闻在军中、宫中、朝中都有人,到时里应外合,大事可定也。”
说着,毫不犹豫地打马便往紫禁城狂奔。
沿途的百姓,避之不及,一时鸡飞狗跳。
其实也就是表面上的气定神闲,而朱桂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这跟他进京之前所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原本以为此时京城已经乱成一锅粥,甚至还可能,各路军马已经开始厮杀。
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样坏。
不过现在来都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断没有回头之理。
于是,策马扬鞭,火速至紫禁城外头。
沿途倒有巡守的五城兵马司官兵见状,想要拦截,可对方人多,且都骑马,突然呼啸而过,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两炷香之后,这一队人马居然神奇地抵达了大明门。
这大明门历来紧闭,只有皇帝和皇后出行,才可打开。
现在突然多了一队人马。
城头上的人一见,大吃一惊。
随后,便听朱桂得意洋洋地道:“城上的人听了,本王听闻皇兄驾崩,特来奔丧,速速开门,放本王入宫,如若不然,立杀无赦!”
城上的禁卫瞠目结舌,一个个竟说不出话来。
很快……宫中震动。
“赵王殿下……代王入京……”
“杨公,代王带人入京……就在紫禁城外……是大明门……”
“金部堂……”
说实话,现在京城确实暗潮汹涌,大家各打自己的算盘,可是代王入京,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
宫内……狼烟升起。
栖霞待命的模范营一看到狼烟。
张安世立即磨刀霍霍:“出击!”
说着,集结了所有人,当众取出一份旨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代王谋反,即令模范营出击,断其后路……”
“出发,出发……”
张安世宣读了旨意,翻身上马,激动得脸颊都红了,口里大呼:“勤王的时候到了,都给我赶紧的!”
这模范营上下,本就人不卸甲,马不下鞍,迅速集结,随即……飞骑出发。
…………
“代王……代王叔怎么来了……”赵王朱高燧听到消息,真是吃惊极了。
“殿下……”解缙突然眼里放光:“机会来了。”
朱高燧愕然道:“什么?”
解缙便道:“代王进京,实属谋反,殿下应该火速集结羽林卫,前往大明门击之。除此之外,还可下诏,令应天府紧闭京城各处城门。羽林卫这边……击贼之后……或可趁乱……进入大内……到时……大事可定。“
“若是没有机会,殿下也不要鲁莽,立即将人撤下,殿下要牢记,殿下这是平乱……”
赵王咧嘴一笑:“这个道理,本王懂,就和父皇靖难一样的意思,本王也要奉天靖难!”
解缙脸抽了抽:“……”
赵王略带激动地道:“本王这便去召集人马,解公,一旦事成,解公便是头功。”
解缙道:“不敢,不敢!”
…………
“陛下……”
亦失哈跌跌撞撞的到了寝殿。
他一脸吃惊的样子:“大明门奏报……代王至大明门外……带了数百人马来,说是来奔丧……”
朱棣这时,早已养足了精神。
这十几日来,他在这寝殿里算是憋坏了,于是杀气腾腾:“朕就知道,这代王一定会来,只是朕没有想到,他能顺利进京,而且能顺利抵达大明门,这京城的防备实在太稀疏了。”
“代王来的急,只怕各方都没有做好准备。”
“给朕披甲,朕正好,去会一会朕的那个好兄弟。”
亦失哈不敢怠慢,忙是让人取了甲胃,给朱棣披戴。
朱棣身材魁梧,甲胃在身,说不出的英武。
此时……角落里的朱瞻基道:“皇爷,皇爷,我也想去,我也想去……”
朱棣瞥了他一眼:“你去个鸟,这是你能看的吗?”
可说到了这里,朱棣勐地心思一转,道:“走,皇爷也带你去,你在城楼上,待会儿好好看着,瞧一瞧皇帝该怎么平叛,又怎么收拾那不成器的兄弟的。”
说到这里,朱棣又道:“来人,去传尹王那个臭小子来,教他也跟着朕身边,让他也开开眼,看看代王的下场。”
朱瞻基大乐,眼睛放光,这样的热闹,往日可瞧不见的啊!
那尹王,也灰头土脸地被人拉扯了来,他此时耷拉着脑袋,一副兔死狐悲的样子。
朱棣道:“你跟在朕的左右,知道吗?”
尹王吓得战战兢兢,只道:“知道了。”
朱棣又道“可以离远一点,免得血溅你身上。”
尹王吓得脸都白了:“噢,噢,臣弟知道,臣弟……尊奉皇兄旨意。”
朱棣这才满意,随后又道:“命刘永诚急调勇士营来,还有,将那徐闻也押来,张安世的模范营……足以截断他们的后路了,今日……定要一网打尽,这笔血债,是该算一算了!”
亦失哈连忙应下。
…………
这大明门依旧紧闭。
城楼上的禁卫,似乎对于代王……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将他当做空气一般。
代王朱桂耐心消磨了个干净,可他又没办法下令攻城,就凭他这点人,实在不够人家杀的。
朱桂这一次,毕竟是来智取紫禁城。
又不是来打打杀杀。
他急躁的道:“徐闻在何处,怎的还不见徐闻前来,他布置的棋子呢,还有襄助本王的军马呢……要迎奉明主的百官呢?”
长史刘俭也有点慌了:“殿下……不会出什么事吧。”
“你胡说。”朱桂道:“本王的贤明谁人不知,朱老四若是活着,或许还可勉强与本王有一战之力,如今他都死了,谁敢阻拦本王。你再去叫门,让个他们不要不识抬举。”
刘俭听罢,打起精神:“是。”
当下,便带着几个人,又去叫门。
那大明门的城门高两丈,冬冬的拍打,纹丝不动。
刘俭驻马,在原地团团的转,此时正午的烈阳当空,他大汗淋漓。
刘俭去而复返:“殿下,还是没有动静。”
朱桂怒骂:“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我乃太祖高皇帝血脉,他们安敢如此?”
说罢,气的要亲自策马去撞门。
刘俭拦住他,低声道:“殿下,依下官看……”
正说着……城门居然缓缓的打开。
咯吱……咯吱……
朱桂和刘俭一惊,纷纷抬头去看。
便见一个人,率先踉踉跄跄的从城门洞的缝隙先出来。
朱桂眯着眼睛一看,这不是徐闻是谁?
“徐闻来了,大明门也开了。”朱桂狂喜:“有徐闻在,大事可定,哈哈哈……”
刘俭一听,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分明自己与代王生死与共,结果……殿下器重的还是徐闻,这若是殿下得了天下,这徐闻岂不是功要远高于我。
朱桂快马上前,口里大呼:“徐闻……你的人……就位了吗?宫中情势如何?”
徐闻跌跌撞撞的到了朱桂的马下,抬起头来,而后用一种同情又悲哀的眼神看着代王,深吸一口气:“殿下……真自投罗网了?”
朱桂大惊:“你……你这话什么意思,徐闻,你的人在何处,快说,你宫里的人……就在里头接应吗?”
就在此时……
那洞开的大明门里,呼啦啦的一个个人影鱼贯而出。
他们全副武装,犹如乌云压顶一般,一团团的踩着靴子,如奔涌的河水。
卡卡卡……卡卡卡……
朱桂抬头一看,惊讶的道:“这……徐闻……这是何方人马,是你布置的人吗?”
徐闻:“……”
紧接着,又一队大汉将军,身穿飞鱼衣,拥簇着一人出来,马上的人气定神闲,老神在在。
朱桂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徐闻道:“徐闻……你做了什么?”
徐闻叹息道:“殿下……我们完了。”
朱桂道:“是朱高炽,还是朱高燧?”
徐闻一字一句地道:“是朱棣……朱棣候你多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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