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他浅啄两三回,不舍地松了手,喑哑的声音微微发颤:“你……”
“对不起。”
他愣住。
“殿下……”她深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崩溃,却还是红了眼眶,“对不起。”
元哲只觉喉头发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而后浑身发抖,狼狈地跌下车。
车中安静异常,静得什么都听不到。
忽然,觉得胸口闷得难受,顾七仰着头用力呼吸,却仍觉喘不上气,身子越来越冷。
她俯身跪坐,从包袱里摸出小瓶,费力咽下一颗药丸后,蜷缩成团。缓了小半个时辰,沁出一身冷汗后,方得缓解。
这种情况,并非第一次。
比先前体寒不适,更厉害许多。
正如徐硕所言,自己的身体,越发虚了。
既到了这般田地,即便晏楚荣制了解药,只怕也无力回天。
她缩在角落,将自己藏进黑夜里,枕臂偷泣。
二更天,飘起细雪。
元哲仰起头,见漆黑夜空落下絮絮白雪。他伸手欲接,怎奈片片雪花落入掌中,瞬间化散。
良久,酿出一声叹。
“罢了。”他扔掉酒囊缓缓起身,从大树后走了出来。遥望着马车,犹豫许久,还是奔了过去。
点燃灯盏,见顾七湿衣未换,大氅未披,蜷缩在角落里睡着。
他顿觉揪心,怪自己太过莽撞,忙脱下外衫将她裹住,又拽过大氅盖了上去,小心翼翼掩着各个角落。
“殿下……”
见她醒了,竟觉得无比心安。先前的苦闷和不解,顿时烟消云散。
这才发现,只要她安,便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元哲心结已解,坦荡荡直视着她的眼睛,柔柔应了一声:“嗯。”
二人相视一笑。
太阳升起,驱散林中薄雾,众人再踏归程。
车夫戴好毡帽,牵着马朝官道上走,望着林中茫茫大雪,笑道:“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能多收些粮食!”
“嗯。”顾七掀着帘,望着雪景应了一声。
“爹,爹!”
她探出头去,见迎面来了个樵夫,手牵着一头杂灰的瘦毛驴,上面坐着一个四五岁的奶娃娃,穿着厚厚棉衣,圆圆的小脸冻得通红,正昂头喊着:“我要憋不住了!”
“让你不要跟,你偏要来!真是懒驴上磨……”樵夫一通埋怨,却还是将娃娃抱了下来,“害得我连柴都砍不了多少……”
路面崎岖,半边车轮碾过浅沟,引车身一歪。
她惊得回神,定睛一看,早不见那父子身影。放下帘,有一只手伸了过来,将汤媪放入自己掌中。
“谢殿下。”
“想孙平了?”
“没有。”她捧着汤媪,心里空落落的。此一别,只怕再难相见。自己竟没能在临行前,多看他几眼。
“放心,戎狄会照顾他。”
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官道平坦,行车的速度快了许多。可元哲,却越发心事重重。
翌日午后,抵达驿站。
更换马匹,储备食粮,一切准备就绪,却见他坐在道旁,目不转睛望着前方的路。
“可有什么不妥?”顾七坐了过去,顺着视线向远瞧。可茫茫前路,也只有几个赶路的樵夫。
“再有几日,便到国都了。”
“是。”她点点头。
元哲锁眉沉思,而后问道:“先前你说,进青州城前,便写了信。”
“是。”她口快应了一声后,顿时觉出不对来。
“行这一路,就没看到过运送粮草的车队。即便走的其他官道,这驿站也是必经之地,一问才知,竟不曾有运粮的车经过。”他面色凝重,心中犯疑,“难道,粮草只是幌子……意在召我回去?”
“不可能,陛下不会坐视青州不管,定是哪里出了差错。”顾七摇摇头,“快马加鞭,信早该到了。运粮的车马迟迟未发……要么,是遇到什么事情,耽搁了,要么……”
她心里一沉:“是有人从中作梗……”
二人异口同声:“唐鹤!”
元哲瞪着眼,咬牙切齿道:“若果然是他,便是离死不远了!”
“若真是他……”顾七蹙着眉,顿生出不好的念头。
晏楚荣说过,元承熙中毒已深,恐难根治。如今身体早已虚空,不过用药吊着命。若唐鹤知晓此事,趁机逼宫,只怕……
“待不得了!”她猛然起身,“得赶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