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偶有几阵冷风,卷走高空薄云,月亮更明了些。
值夜小厮哼了一声,在墙角裹了裹身上的袄,抱臂缩成一团,咂咂嘴昏沉睡着。
殊不知,这偌大的柳府,进了人。
顾七紧贴在门口,听了半晌,确定无人走动,放轻脚步朝里去。
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屋里,没能让这书房亮些,反倒多了些阴森。
眯着眼睛朝里探,猛然见到西面墙根处,站着一个“人”!
她吓得捂嘴,站在原地缓了片刻,见那“人”一动不动,大着胆子凑了上去。
“呼,原来是这个。”
衣架上摆放着银灰铠甲,在这昏暗的光线里,发着肃穆却又鬼魅的气息。
夜探府宅,本就令人心虚,见到这东西更是汗毛直立。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鬼神邪说。
她深吸口气,忙转过身摸到书案前。
笔墨纸砚皆在,却显然很久未用。案上一角,整齐放着几本书,轻轻翻动,未有异常。
堂堂守备大人,怎会轻易将机密的东西,置于如此显眼的位置!
她懊恼地拍了拍头,怪自己太过蠢钝!
干脆放弃了一眼可见的地方,专门盯着不易察觉的地方探了又探,却依旧无所获。
站在原地沉思之际,不由得又将目光移到那铠甲上。
越是害怕,越难以视而不见。
顾七越发气恼,暗怪这东西搅了思绪,怒冲冲上前照着头盔拍了一掌!
这衣架后面的墙,突然传出“嘎吱吱”的声响!
暗门!
她双眼睁大,见这面墙从中割开,拉开的瞬间,里面几个一尺宽的格子,倏地凸了出来!
“嗖——”
一直飞箭窜出,瞬间擦过大臂,划出一道长痕!
来不及感受疼痛,便有箭雨迎面而来,顾七猛然一惊,抽出匕首抵挡两番,翻身向里紧贴着北面的墙。
既然机关在头盔上……
她眉心一蹙,将匕首掷了出去!
头盔掉落,箭雨即停,不消片刻便传来铁链拉动的声响。
在背后!
没想到这小小书房,竟设了这许多机关,在这般纠缠下去,难免发出更大响动。
顾七滚到衣架处,正准备将头盔放回原处,见北面那墙开了一个缝。
周围又恢复寂静。
这……更像个密室。
她轻放下头盔,拾起匕首凑上前,轻轻一推,赫然出现一条窄道,只是黑漆漆辨不清多长。
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借着微弱的光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这窄道尽头,不过是个一丈宽的小空间。
陈设极其简单,仅放着一张供桌。烛台上的白蜡燃尽,留下参差错落的痕迹,几碟贡品犹在,只是无人打理,果子缩得皱皱巴巴。
抬眼一扫,见到灵位牌时,陡然一惊!
“怎……”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惊得双唇颤抖,“怎么会……”
这竟是父亲的灵位牌!
柳纪纲为何要在这设一个供奉位?
他与父亲熟识?
不……
顾七摇了摇头。
若熟识,怎会眼睁睁看着父亲含冤!
可若不熟识,又怎会偷偷供奉?
一时间头痛欲裂,伴随着心口阵阵绞痛,让自己喘不上气。
她扶着供桌,正准备细捋儿时记忆,猛然发现这灵位牌下面,好像藏着暗格!
刚要抬手去探,忽想起书房里那陷阱来。
顾七深吸口气,稍稍安抚了复杂的心绪,用匕首敲了两番,不见异常。
拉开暗格,见里面放着一封信,蜡戳已毁,显然是拆开看过。
取出这信,发现下面压着一方泛黄的奏折。
“柳兄亲启
念荼州事急,不得已免去拜谒寒暄,只将一应事物交代清楚,盼兄勿怪。
荼州水患突发,百姓民不聊生,今在城外发现一眼温泉,极为稀有。
弟欲奏请陛下,将这温泉纳入荼州,换些银钱粮食,助百姓渡过难关。
奏折已拟,随信附上,盼兄务必亲手交托!
弟替这荼州百姓,跪谢兄之大恩!”
落款上赫然写着“顾远”两个大字。
苍劲有力的字迹,却写得极其潦草,荼州当时,定处于危难之际。
她惊得说不出话,将奏折展开。
前半部分是请罪,将凿山一事造成的百姓伤亡细细道来,后半部分是荼州水患引发为难,奏请朝廷下拨赈灾粮款,并将温泉水一事如实告知。
原来,真如陈士洁老先生所言,父亲当年,并非隐瞒不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