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遵诏设立听风阁,在山东建立细作网点,是出于他对山东局势不乐观的推断,所以皇帝一提就一拍即合,但对皇帝认为山东很快就乱并不是很以为然。现在,野火已经烧起来了,再不加紧,听风阁的效用就会大打折扣。
“南阳那边……让郡守募兵,至少在有三万敌的情况下,能够守住郡治,所需资费粮秣,从郡内征集,兵甲辎重,太仓调拨走武关道送往南阳。”
胡亥对冯去疾说完,又对顿弱说:“暂时封锁函谷关和武关向关中传播的流言,到下次大朝会前两天时就不用控制了。”
“陛下,这是何意?”顿弱对控制流言能理解,但为啥大朝会前就不控制了?
“朕要在众大臣面前,再展昏君风采。”胡亥有些顽皮,“上次我告诉你宫内的耳目情况,你已着手调查了吧,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加快甄别。”
“呃,臣懂了。”
“还有,我新召来一个贤者曹参,暂时让他去廷尉那边协助修律。嗯,此人要多关注着点儿,但不要限制他任何事情。”
胡亥又嘱咐了顿弱一句,然后对陈平说:“上卿还记得我说希望有人送上门来给九原郡增添屯田劳力的事情吧?”
陈平笑了:“自然记得。”
“如果这张楚军来攻函谷关,上卿可有定计把自动送上门的劳力留下?我可是想趁这火,也打个劫。”
“陛下,”陈平很轻松地说:“现在秦锐有十五万在渑池一带,有十万在渭南,函谷关本身守军有三万。如果叛军真的向函谷关而来,渭南的十万秦锐择一狭地扎上几道木城就足以堵住叛军,再使渑池秦锐扎住后路断绝粮道,有多少人都会成为陛下的九原劳力。为了防范关中有细作看到扎建木城之举,可于叛军将抵函谷关时封关,使函谷关守军坚守几日即可。”
“卿言甚善,我有个比木城更好之策,相去疾可代朕为上卿解说一二。”胡亥微笑着冲冯去疾点点头。
冯去疾心中已经不像刚刚还带有一丝紧张情绪,这一个月来,皇帝胡思乱想之箭四处狂射,都是在为今天这类事情做准备。山东局势不乐观他也知道,但看着皇帝似乎马上天就塌的那劲头,他也和姚贾一样不是很以为然,只不过人家是皇帝,做的事情又确实是该做的,所以他也在尽力配合。现在事情真的发生,还真的要佩服一下小皇帝的急迫感。
“臣遵诏。上卿,大约在将近一月前,陛下就吩咐少府与本相,在宁秦一带进行预制土方,就是把蒸土、白灰和糯米浆预先成型为大的土方块,并作出类似木构的榫卯型,并预作准备大的木吊架和滑车,随时可以起竖吊起土方。本相负责组织人力和资财,少府匠营经试做,已经算成功了。现在渭南正在大量预制土方、进行快速烘烤并修建运送滚道,再有一个多月就可以完成修筑一道新关城的预制量。所以陛下说,有比木城更好的,就是实实在在再筑一关。”
“……陛下真是事事都往前了想,这比臣的木城栅肯定更有效,对叛军的心理压力更大,能让他们崩溃的更快。”陈平先是一呆,接着就开始奉承皇帝。
“上卿莫要责怪我就好啦,我是想看看上卿是否还有更好的方略,我非谋略家,所想未必合用。现在上卿要觉得此法可行,我也就安心了,不然耗用那么多人力物力,造出一个废物来,朕就真成了昏君了。”胡亥知道陈平嘴上拍自己马屁,心里肯定不会舒爽,只是不能责备皇帝,所以替他把话说了。
“臣不敢。”听了皇帝的话,陈平果然心中舒畅很多,“臣有时真的在想,臣是否对大秦真的像陛下期望的那般有用,臣绝非奉承。”
胡亥心说:你们都是这时代的精英,小爷能预先做这做那,不过是金手指。在蝴蝶效应下,金手指还能管用多久,只有天知道了,最终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人。
胡亥于是笑容可掬的看了看陈平,又看了看众臣:“我嘛,就是敢想,但是不是有价值,能不能行得通,还是期望诸卿能够把自己的想法告知于我。大秦是朕的天下,也是诸卿的家园,所以需要君臣齐心合力,才能实现先皇父百世、万世的传承。”
冯去疾率先拱手施礼:“愿与陛下共保大秦万世流传。”
几位大臣也一起施礼:“愿与陛下共保大秦万世流传。”
胡亥摆摆手,又问冯劫:“前些时日所说,用投石机抛射灌有脂膏的泥弹烧城之事,准备的如何?”
冯劫先拍了一下头,然后拱手回答:“臣糊涂有罪,忘记向陛下奏报此事。少府已经借用卫尉的校场筑起一段矮城,投石机和泥弹也准备好了,臣正考虑明日或后日前去一观。好像这次少府就是用的预制土方方式搭建的矮城墙,说此法可同时铺开较多人力,因此筑城速度较快,所以此番只用了五、六日就建起了高、宽、厚均为三丈的一截。”
“可是按照我原设想的有两层箭楼的方式筑建?”
“嗨。臣等按陛下之意要试的就是灌烧脂膏于箭孔内,所以就是如此构建的。”
胡亥搓了搓手,有点兴奋:“那好,就明日吧,我也前往一观之。”
秦二世元年七月二十三日,未时。
一个长长的车队来到了衙前,第一辆车上跳下的人几步跑到第二辆车前,伸手扶下了一个高大魁梧、丰姿俊朗的美男,接着后续车辆从旁衙门口侧的一个车马门陆续进入衙内。
那个帅男抬头看着衙门上端的横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会稽郡,总算到了。”接着就向周边四顾一望:“赵成,这里的气候,为兄恐怕还要适应很多时日,闷热潮湿的很啊。”
赵成陪了个笑脸:“兄长,弟至此十余日,已经多少习惯了一些。兄长昔年伴驾先皇帝东巡多次,这等湿热之地、干热风沙之地,也走过了很多了,不算什么,很快就会适应的。”
赵高叹了口气:“心境不同啊,此番到此,恐没有三年五载是回不去咸阳了。想到此,就愈发感觉这里的气候不适。先不说了,进府再叙吧。”说罢,举步向郡府内走去,赵成和从第三辆车上下来的阎乐,紧跟在他身后也走入了府门。
这么庞大的车队入城,虽然有郡兵清街,吴县的庶民们还是会有很多站到街边看热闹的。以前的郡守更替,哪有这么大的阵仗,别的郡守就是前来上任,这位新郡守似乎是在搬家。
距离郡府五六十步远的一个酒肆中,酒客们都端着酒碗站到门外看热闹,唯独远离门前的位置坐着的两个人没动,显得对街上的事情毫不关心,只管喝酒,只是偶尔抬头从门外人堆的腿间看上一眼。
“楚,你说这新郡守的到来,对叔父而言是好事否?”年轻一点儿的人喝着酒问道。
“庄,叔父家老不是说了,新郡尉一直在善待叔父,现在连牢所都换到相对不那么闷热的靠外面了。郡尉是郡守之弟,若非郡守的意思,他会这么做?”年龄大一些的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