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食其见县令客气,也不能失了礼数,一面施礼一面也客套着:“县令阁下言重了,言重了,小吏何敢受县令此言?前数日有咸阳友人来访,小吏不过是替友人代收公函,小吏老朽不堪,是何等人县令还不知晓?县令如此说,小吏愧不敢当。”
县令略略有些失望,如果郦食其是咸阳诏令的直接接收人,那么适当巴结一下对自己显然有好处。
转念一想,这老东西居然有友人在咸阳做皇帝直接下诏令的大官,那么就算不巴结,至少也别得罪。
“哪里哪里,食其公胸怀锦绣,倒是本令以往慢待了。食其公现下只是里门吏太屈才了,不知可否愿在县衙内屈就一职?”
郦食其听到这话才突然想到,自己要去跟彭越混,这边的里门吏就没法做了,正好借此机会辞职:“县令阁下不说,小吏倒还忘了,真是老迈无用了。小吏的咸阳友人有些事情正要小吏相帮,所以小吏斗胆,准备辞去门吏之位。当然这等小事本不需县令过问,小吏也是借此机会知会县尊。日后若有咸阳公文需要庶民代收时,也还请县尊多行方便。”
县令让郦食其来县衙做事不过是个客气话,能收咸阳密诏之人,管他是自己收还是替人收,都不能得罪。
听郦食其顺坡辞职,他也没什么异议:“哎呀,可惜了可惜了,陈留县中留不得能人啊。前些时日有咸阳诏令征召陈氏家门中的陈平,现已拜为客卿。现在食其公又要辞位,日后想必也是官居高位。如此,本令就预祝食其公前途顺畅了。至于食其公所说咸阳公文之事,则尽管放心,大秦律法在此,不会耽搁。此番食其公所收为密诏,因此也请食其公原谅本令在人前不恭了。”
“县令理当如此,庶民知县令守律,何谈怨怼?那么,县尊,庶民就先告退。”郦食其上前拿起那两样东西,天,那个密匣真重。
一出县衙没走多远,就看见郦商大步走来。原来郦商听说大哥给县府叫去了,不知吉凶(心中有鬼之人啊,赶紧前来。看到郦食其捧着一个木匣(密诏竹筒已经塞到袖中了似乎有些沉重,连忙接了过去,刚要张嘴问,郦食其一个眼色过来,就闭嘴了。
兄弟二人回到家中,先把木匣打开一看,又是十五镒金,连忙打开密诏。
“客卿,秩二千石!”郦商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兄长总算出头了。这个秦帝……呃,皇帝陛下,还真重视兄长啊。”
郦食其也挺高兴:“商啊,这真是大喜讯,为兄总算没白跟着叔孙操劳这些时日,可笑刚才县令还说让兄去县府做个小吏。去买点儿好酒,弄些肉食,咱们先喝两坛酒庆祝庆祝。”
一坛酒下肚,两鼎肉去了一半,郦食其捋了捋胡须:“商,这客卿不白当,这位置和秩两千石的两载预付俸金是对兄这几日辛劳的认可,也是对兄与叔孙商定方略的赞同,下面就要看你我兄弟的手段了。只要我等所为符合大秦的利益,符合陛下的想法,这位子就算坐稳了,后辈们也会以你我兄弟为家门荣耀。”
“大兄,那是不是我就可以着手把可收拢的那些匪盗开始收拢起来了?”郦商停下箸看着郦食其。
“这事儿……还不能急。”郦食其想了想拿定了主意:“不过你可以加强和他们的往来,不要明着说,话里可以含着一层意思,就是时机一到,就带着他们扩大势力,谋个前途。现在就公然聚集,那咱们就成了首先反叛者,大秦不对付我们都不行了。一定要等其他地方有人反叛的消息传来,再正式明告你那些兄弟。”
“就算明告他们,也不能在陈留公然举事,聚集起他们中的可信之人后,就要向荥阳方向秘密转进,准备把那一万刑徒鼓动起来并收编过来。如果此事顺利,下一步就是获取陛下答应的兵甲和粮秣,并与彭越协商如何处理这些辎重。密诏上说过些时日会有使者再来与我等接洽辎重事项,现在不妨先静观,且不可妄动。”他话中带着严重的警告意味,郦商听出来了。
_
“陛下,丞相、太尉、廷尉、客卿平殿外候驾。”姚展禀报。
“让他们都进来吧。”
四人施礼坐下后,胡亥先对陈平抱歉的说:“客卿喜事在即,我还不断占用客卿宝贵的时间,实在是不妥。不过客卿知情势,我也是无奈。”
陈平连忙施礼,笑着说:“婚嫁筹办之事,臣都全委与育母了。此等事也非臣所长,只是育母行事,或有挪用宫内人等,还望陛下恕罪。”
“育母也不易,侍奉我十数载,自己独过,能得客卿看重,也了却了我一份心事。不过明日就是客卿与育母的大日,总不能这等日子还要育母自己操劳。姚展,去叫尚宫府的人来。”
陈平一听就知道皇帝是要让尚宫府替他准备和主持婚礼之事:“陛下,臣这等事就无需劳烦尚宫府了吧。”
“你想的美,我哪儿是为了你?我这是为了育母。”胡亥假装严肃。
栾桓还在雒阳,尚宫府丞得了诏令急匆匆的进殿。
“明日客卿与育母喜结良缘,总是需要一人去为其主理。府令既然不在,你这个尚宫府丞,现在就去客卿府……就是原来郎中令的府邸,把婚礼之事接手过来。”
尚宫府丞也听说过了陈平要和燕媪成婚,一听皇帝发话,连忙向陈平施礼:“客卿之喜,在下能有机会尽力,乃荣幸之事。”
他接着向皇帝打包票:“臣这就去客卿府,请陛下放心。”
“好啦,诸卿来见我,想必是昨日军谋台推演之事,谁先说说结果?”胡亥扫视着丹陛下的四个人。
四人相互望望,目光都集中到了冯劫和陈平身上。
冯劫轻嗽一声:“陛下,臣等设定了两种方略,一是派出秦师彻底剿灭叛乱,不绝不休。另一是叛者势大难以剿灭时,撤回秦师闭关自保。臣说说第一种方略的结果,第二种方略随后由客卿奏与陛下。”
“可,那太尉就说说吧。”胡亥把一只手放在御案上轻轻地叩着。
“嗨。”冯劫拿起案上的竹简看了看:“因为推演时间短,所以臣等做了一些事先推定,就以秦师战力一直为十成,叛者战力一直为五成。臣等知此法过于粗略,陛下提出的两次推演,叛者战力都有达十一成者,例如楚地叛军,只是那样会使推演复杂起来。”
他轻咳了一声:“在这样设定前提的第一种方略结果,秦师使用了秦锐和北疆军大部,可以取得尽灭叛军的结果。”
胡亥心里冷笑,你们还真是觉得这种八方冒烟的状态下,秦军四处疲于奔命的扑火能成功?
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带出了一副有些惊喜的表情:“哦?那岂不是很完美?也许朕的很多部署都是太保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