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陈胜初鸣(2 / 2)

“没有,那人似乎根本看不上吾等里门卫。是我问客栈主人,得知他们从关中来,就和他的仆者拉了拉关系,一起喝了一次酒。”陈馀有些愤愤:“那老家伙真是衣冠取人,要是知道吾等曾在魏国也有些名声……”

张耳笑了笑:“名声算什么,先保住性命,以后或许还有出名声之时。”

武臣对关中的事情也有兴趣:“馀,除了秦帝不理政和女闾找奚姬,还有什么其他消息?”

“也没什么特别的了。秦帝发罪己诏、为蒙恬办祭奠、停建宫陵等事,已然诏告天下,大家都知道了。不过那人的仆者说,没有了赵高,秦臣们能够直接向秦帝奏事,才是这些诏令的来源。都是朝臣们上奏请秦帝实施这些政令,而秦帝懒于朝政,一概允可。”陈馀一副对秦帝不以为然的样子。

陈胜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此说来,眼下也许是那些想要起事反秦的最佳机会,再往后可能就不易了。”

武臣惊异的看着陈胜:“陈兄何出此言?秦帝不理政事,暴秦的天下往后恐怕会继续乱下去,怎么反秦不易?”

陈胜举碗向武臣致意,两人同饮一口后,陈胜放下酒碗:“虽然秦帝不理政,但秦廷的大臣们都不傻。过去有那个叫……赵高的,据传是力保二世秦帝登基的功臣,怂恿秦帝享乐,估计是想谋取丞相之位吧。现在此人已被贬出秦廷,远远地打发到会稽郡去了。没有了他来左右秦帝,对于不愿理政的秦帝而言,就换成了现在的这帮大臣来左右。反正秦帝对政事不感兴趣,所以大臣们说什么是什么,于是就有了遣归徭役等事。”

他脸色突然转为凝重:“但这些事情在实际上对暴秦的军心和民心是有挽回作用的。现在左右秦帝的大臣都是始皇帝时留下的干臣,必定会不断地上奏一些对暴秦有利的政事。所以某认为,现在是暴秦最离心离德而又在向收拾民心方向转化的时刻。且刚才诸兄也说到秦师军力空虚,再往后,于民有利的政令不断出现,山东百姓的反秦之心就会逐渐消褪,如果再有朝臣要秦帝调回百越之师,则在兵事上,兵力空虚的情况也会变化,暴秦镇压反叛的能力将增强。所以,某才说当下是反秦的最佳时机,且稍纵即逝。”

周文和吴广都很钦佩的看着陈胜,这番分析非常准确。周文是一直都对陈胜很看好,吴广则由此在对陈胜的豪爽钦服之外又有了新的认识和尊敬。

另外三个人则完全对陈胜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起初,他们不过把陈胜当作一个豪侠看待,而这年月,豪侠两字虽然好听,不过就是说你是一个拳头够硬的闲散人员,说流氓混混也不为过。

当然,在这个时代尚武,所以能有一帮小弟,自身具备武力,就会被人看重,所以他们对陈胜的认可也是真心的。

可陈胜此番话一出,显示出他不仅是一个勇夫,还是一个有头脑的勇夫,这一番话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里。尤其是张耳和陈馀,一直念念不忘自己曾经“魏国名士”的风光,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们重拾这一梦想。

张耳举起酒碗,用敬佩的眼光说道:“文所推崇之人,果然目光独到。小兄,老朽敬你一杯。”

陈馀也同时举碗:“某亦敬一杯。”

陈胜连忙把自己的酒碗拿起来:“不敢不敢,大家同饮。”

五人举碗一口饮干。

放下酒碗,武臣感叹道:“陈兄的分析,丝丝入理。那么以陈兄之见,如若有人反秦,当以何为要?”

陈胜有点微醺,胆子也大了起来:“最紧要,自然是号召百姓一同反秦。山东受暴秦欺压这么久,如有人肯举义旗,自然会有大批响应者。”

张耳立即问道:“如有数万乃至数十万响应者,以小兄之见,兵锋指向何方?”

陈胜想了想:“先要占据一地,控制一郡乃至周边多郡,然后根据手中力量,择机兵指关中。”

吴广又说话了:“涉,某有一问。虽说现在暴秦关中兵力不足,但如果山东发生反秦起义,暴秦完全可以调兵镇压。百越之兵或难调用,但北边防御匈奴之兵完全可以撤回。匈奴之患虽大,但远不如山东百姓反秦的威胁更大。”

陈胜端碗敬酒,大家都喝了一口后,陈胜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北边秦师的确是个极大的威胁,但秦师要在山东广袤之地行动,粮草是个大麻烦。假设有人在此地,陈县起事,秦师若来镇压,从关中输送粮草辎重明显不可能,粮道长达一千六百里,因此必然从敖仓输送,因为只有六百里。”

“所以,”他攥紧一只拳头在食案上一击:“当用一师雄兵,先指荥阳。即便不能夺取敖仓,也要让敖仓被封锁,无法向秦师供应辎重。”

张耳向陈胜竖起了大指:“胜小兄真让某刮目相看。既如此,小兄何须去渔阳戍边,不若振臂一呼,扯起大旗,趁此良机聚义师反抗暴秦,如何?老朽不才,愿为小兄驱策。”

陈馀丢下箸:“正是,某也愿跟随。”

武臣拊掌:“尊驾不如号召此番戍边之卒,就在陈县举义旗。某虽不才,但也可立即召集数百人得附骥尾。”

看到吴广似乎也有摩拳擦掌之意,陈胜一改刚刚的慷慨激昂,泄气的说:“诸位兄弟好友,尔等是要把某置于炉鼎之上否?陈县现聚有戍役不过四百,暂居校场军营,周边郡兵数千,这是飞蛾扑火。胜田无一亩,房仅数间,死不足惜。可胜所领戍役中,有家室者甚多,闾左之徒多无产,一旦败亡,家中妻子父母只有饿毙一途,还不说被暴秦夷族。”

周文也赶紧替陈胜说话:“涉也并非无所牵挂,至少刚娶妻不久,也有家室。唉,说起来暴秦的徭役也确实难耐。似涉,戍边一载,又无积财,新妇只能回父家乞食。”

张耳和陈馀对视一眼,没煽动成功,有点丧气。

这二位现在是唯恐天下不乱,反正两人更名隐居,家眷也早就潜藏在无人知道的地方好几年了,所以很希望有人挑头造反,反正不担心自家家室。

张耳又看了一眼武臣。这位大侠豪富,但他的钱财如何得来完全无人知晓,刚刚又对造反之事甚为热衷并说可召集数百人,让人很怀疑他的来路。只是近二年他和陈馀得武臣资助甚多,所以也没想去探武臣的究竟。

武臣鼓动陈胜造反未成却毫不在意,听周文说起陈胜有妻无法生活,立即就说:“一女子耳,能食多少?年两石粟足矣。包含其他支费,有五百钱可足?”

他随手从袖中摸出两个一两的小金饼对周文说:“此足折千钱,胜既要戍边,某就烦劳文公,使人送回阳武交与胜妇,也可少受些父母闲气。”

陈胜连忙阻止:“这如何使得?今日胜刚与臣公初识,并无可帮扶臣公之处,如何可受臣公之赐?”

武臣一瞪眼:“尊驾莫不是瞧不起某?”

张耳也为武臣帮腔道:“小兄,臣公一向对友豪爽,某与馀这数载得其接济甚多,小兄无需推搪。”

陈胜也不是矫情之人:“既然耳公如此说,胜若不接,倒显做作。”

对着武臣直身一揖:“如此,胜谢臣公高义。”

周文看陈胜答应了,就起身到武臣的案前接下金饼:“正好,明日随文一起来的差役要回阳武,就托他将此金带回。”

陈胜又向周文拱手:“如此多谢。”

武臣举起酒碗:“今日某非常开心,得以新结识三位侠士,尤其陈兄,对反抗暴秦的分析非常精彩。可惜不能立即举旗而起,且让那些秦人再嚣张些时日吧。来,诸位干了。”

大家一起端起酒一饮而尽。

张耳放下酒碗,忽然问道:“文公,某记得汝善于卜算,不若借此为在座之人卜算一下未来之事。”

周文有些犹疑:“耳公,文对卜算只是略知,有时能卜算久远之事,有时则只能卜算数月半载内事,而且有时清晰,有时仅为模糊趋向。非文不为,实文不精也,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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