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伥鬼大将,以及众邪修们,似都认识那“鼠妖皇帝”。
他们入得安乐镇后,那鼠妖也即刻遣了一头头怪鼠前去相邀,于摘星台饮宴。
可惜,众修皆不给面子。
去后一杯酒没吃,反而皆喝骂道:
“白玉道人,你怎生变成这般模样?莫不是找死。”
“好你个白玉鼠妖,你不过是一头异鼠得道,本无道途可言,朝廷允你在此间担任之位,还给你建了子神庙,你不思感恩便罢,竟敢将此地占为己有,还胆大包天到敢称帝纳妃。”
“一头鼠妖,也称皇帝,你什么位份?”
“好端端安乐大镇,被你搞得乌烟瘴气,所有镇民皆该随我等前往钱塘,求得真正安乐。”
……
从这一声声喝骂中,葛贤顷刻判断出此间状况。
台上那放浪形骸阴毒恶心的鼠妖皇帝,原本是大原朝册封的,与前头那三娘娘相比,这道人算是正规的地方仙神。
只是如今,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异化了,鱼肉压榨起镇民百姓来,比之野鸡精、竹叶青这些淫祀野神,要酷烈十倍不止。
伥鬼大将与众邪修的喝骂,让台上的鼠妖皇帝先是愣神,继而变脸。
似被气得不轻,浑身抖颤,连连拍打桌案。
指着两头伥鬼大将,以及一众邪修大骂道:
“好胆!”
“看在往日情分之上,朕才邀你们这些贼厮前来共同饮酒作乐,你们倒还骄狂起来了。”
“说朕应该感恩?朕在这安乐镇兢兢业业多年,使得此镇人口从八百余,膨胀至数千人,功劳苦劳俱是朕立下的……如今情势有变,我辈修行者不必再遮掩克制,难道还不允许朕痛快痛快,享受享受?”
“再说了,过往有替我等压制恶癖,如今根本无人管这档子事,朕就是想维持那慈祥子神的模样也做不到。”
“索性反了他娘的,也过一过当皇帝的瘾头。”
“莫以为朕不晓得你们这些贼厮的奸诈,无非就是见情势大变,俗世各处皆开始收割,觉得这些两脚兽颇有囤积居奇的价值,所以前来抢夺,将来好卖出一个好价钱云云。”
“哼,怎容你一帮贼厮得逞,来啊,小的们,给朕拿下他们,剥了皮囊,刮了血肉,剖出心肝送来于朕下酒。”
葛贤不晓得这鼠妖,原先作为正经仙神时是什么模样。
但他如今外相,以及那肆无忌惮的猖狂语气,十足一副乡野土皇帝做派。
随着它“圣旨”一下,百官、士兵皆脱去衣物甲胄,显出一头头肌肉虬结,浑身腐烂,脏污恶臭的鼠妖之躯,随后朝着两头伥鬼大将,以及众邪修扑来。
葛贤见机最快,一边往后退,一边则飞快提炼出了那鼠妖皇帝话中秘辛。
说是秘辛,只是相对平民而言。
在他观察中,那些入道许久的修行者,几乎都是一副早就知道的模样。
“也就是说!”
“大原朝鼎盛时,人族运道也昌盛,虽然如陆化龙、鼠妖等等身具官员、仙神之位的全是妖魔修士,但好歹有克制,有遮掩,维持着表面的繁荣。”
“乱世一来,大原朝再无力维持平衡,无力替这些妖魔修士压制恶癖,时局才崩坏至此,人族遭遇大难,一省一县皆遭收割。”
“若无意外的话,未来十几年中,人族数量将腰斩再腰斩,锐减至十室九空之境。”
“诸如之类的强大妖魔,提前预见这些,所以开始圈养血肉纯净之人族,囤积居奇?”
每提炼出一句,葛贤面色就难看一分。
他已是完全明白此世为何,也明悟过来自己究竟选了一条怎样艰难的修行路径。
还未消化这些,场中却又生出惊变。
也不知那唤作“白玉道人”的鼠妖是不是被恶癖烧坏了脑子,真当自己是兵强马壮的皇帝了。
自己不动,遣出一堆不入流的鼠妖去猎杀两头伥鬼大将,和一众明显都有着资源培养的邪修。
结果不言自明,全遭屠杀。
见得摘星台下血流成河,鼠尸堆积,它慌忙清醒。
连狠话都没说,下一刻直接放大招。
只听一声尖锐之极的鼠叫,安乐镇地底疯狂震颤起来,随后异象爆发。
一个接着一个“无底洞”显现,吞噬房屋以及镇民,其后那洞中更如同洪流般,涌出一股股鼠潮,一头头几乎与猫同大的“怪鼠”蹿出,叼住一个个镇民往洞底拖拽。
而鼠妖皇帝,则带着那人族百妃,退入最大一处洞窟。
入洞前,这厮终于又来胆气,尖笑道:
“晓得你们这些贼厮背后都有人,朕就是杀了你们,后续麻烦也多,索性不费劲了。”
“不让朕在地上当皇帝,那朕就去地底当。”
“若有种,你们可跟来。”
最后一句落下,鼠妖携人族百妃没了踪迹。
四处奔涌的骇人鼠潮,则几乎拖拽走了安乐镇四分之三的人口。
这一幕太快,张不足、赵无有与众邪修皆反应不及。
此时,则都是大怒。
“这些洞窟地道是白玉道人所生鼠怪挖出,非是真正的无底洞,不必担忧。”
“我等入内,将镇民抢回,否则大人必要惩处。”
“听闻白玉老贼诸恶癖中有一种名为,它麾下又养着鼠潮,必囤了不少宝贝在老巢中,我兄弟二人做主,杀了白玉老道后,我等平分宝藏,绝不多拿,如何?”
“善!”
“杀!”
宝藏最动人心,几乎毫不犹豫的,众邪修纷纷随着二鬼跃入地窟,哪怕是先前不愿触碰鼠怪的汪家长媳也是如此。
而在他们入洞后,分散奔逃的众货郎脚商们,谁也没注意到。
某位少年货郎在听到“藏宝”二字时,双眸放光,随后在逃跑时,故意突兀一个踉跄,好巧不巧也跌入其中一个地窟,与鼠潮一起,钻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