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看到杨师道将头伸出车厢,轻声笑道:“不用看外面,一切正常。某原来确实不喜欢你们这些人,尤其你还是观德王之子。”
某自幼孤苦贫寒,却不愿也不甘庸碌无为,奈何无力读书,只能选择进入道观……属意于纵横之说,只可惜苍天不公。
如今看来……也没那么不公。那些记录下来的谏言,某已经都付之一炬,它们不再重要了。有滕王的那篇陋室铭,有文德皇后的回护,有陛下的……勉强算不离不弃,还有大唐的盛世,某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滕王怼某的时候,陛下想必心情极其舒爽…不过,某怼他的时候更多,两相抵消,我们互不相欠。
“某还羡慕你呢。”杨师道收回头来,坐姿端雅地说道。就好像刚才伸出头的那个人,与他毫无关系。有些暗然地说道,“还有袁公他们,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某为什么没住在滕王府呢?”
某自认也算有诗才,可和滕王一比,某很想躲在无人的角落里,独自感受风的凄凉,夜的寂寞!
魏徵被杨师道的表情逗笑了,压低声音说道:“高士廉目前倒是住在滕王府,你想去和他作伴吗?”
杨师道:“……”
高俭着相了,还有……谨慎了这么多年,此时却露出狐狸尾巴来,会不会被冷落不好说,信重却一定会减少。陛下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主,不然也不会劝先帝起事,更不会在北门那里,反杀。
“道路修到洛阳,那些人会知道该如何做选择。”
魏徵摇了摇头,悠悠说道:“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曰:‘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乐也。’惠子曰:‘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鱼也,子不知鱼之乐,全矣。’庄子曰:‘请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鱼乐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问我,我知之濠上也。’”
“你就不能只说濠梁之辩吗?”杨师道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说道。当年商鞅强秦,那些老秦贵族难道不知道是强国之策吗?孝公离开后,他被车裂而亡。祖龙书同文车同轨不应该吗?他走后,项籍反秦取而代之。就算前朝,是运河不该疏浚,还是高句丽不该打,又或者迁都不正确?结果,如同秦一样,二世而亡。
只是,某什么都不能说。陛下确实比那位族兄更适合统领天下,看看他身边的人……单单虞世南和虞士基两人的对比,就能看出来差距。
都是一家人,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就连学习都是跟着同一位先生……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们的父亲虞荔,为陈朝太子中庶子,有很高的名望。叔父虞寄,在陈朝官至中书侍郎,因没有子嗣,虞世南便过继给他为子,因此取字伯施……难道虞寄比虞荔更会教导儿子……“不过听说两人的性格,都很性格澹泊宁静呀。”
魏徵疑惑地看向杨师道,问道:“你说的是哪两个人?”
“……”杨师道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逝者已矣,没有必要再去讨论他们的性格,伯施为人很不错,与某也算忘年之交。此番去洛阳,他和欧阳信本都没有来,陛下担心他们舟车劳顿,会有闪失。如今棠梨声律以及后续书稿的刊印,可离不开他们两位压阵。
魏徵:“……”
被杨师道惦记的两位老人家,正坐在棠梨苑的梨树下,喝着梨花白,听几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背诵棠梨声律,他们为太学学生。太学学生必须是五品以上文武官员及郡县公的子孙,从三品文武官员的曾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