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身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坐在李元婴脚边，仰起头轻声问道：“王爷，你想念长安了，是吗？”

不论是不久前朝海边走的背影，还是刚才让春桃离开时的摆手，都给人一种……去国怀乡，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的伤感。

“唱曲清平乐。”李元婴抬头摸了下牡丹的头顶，略带怅然地低声说道。“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某位老头喜欢欧阳醉翁给晏殊写的挽辞：富贵优游五十年，始终明哲保身全，堪称无灾无难到公卿而又善始善终的贤相典范；我却更喜欢看他们两个大佬，傲娇互啄的经典场景。东轩笔录记载，欧阳文忠素与晏公无它，但自即席赋雪诗后，稍稍相失。晏一日指韩愈画像语坐客曰：“此貌大类欧阳修，安知修非愈之后也。吾重修文章，不重它为人。”某只想说，你老还真真是铁口直断，晏半仙。欧阳醉翁也没有任何尊师重道的顾忌，耿直地说：“晏公小词最佳，诗次之，文又次于诗，其为人又次于文也。”

文采斐然，行事切直的欧阳醉翁，怎么也不会想到，将他的话改为欧阳公小词最佳，不会有任何违和之感。他用后半生的炮火连天，完美验证了小词最佳，只因为他写的那些小词，不但流传胜广，还成为了别人攻讦他的切实证据。从望江南中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到醉蓬莱中却待更阑，庭花影下；再到临江仙中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某会傲然地回以博大精深的两个字：呵呵！

想要放荡不羁爱自由就不要想着在朝堂上有所建树，前有李太白后有欧阳醉翁，还有奉旨填词柳三变。人生总是要有所取舍滴，不可能既要……又要……就算位面之子秀，也曾向现实妥协，贬妻为妾。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牡丹的嗓音空灵清澈不见柔媚，合着不远处的海浪声，恍若传说中的鲛人在月光之下吟唱。

李元婴呆呆地眨了下眼睛，传说中被天使亲吻过的嗓子？只可惜我的嗓子不行，唱不出海豚音的歌剧2，没法教牡丹……左手指月应该可以唱，只是那句开头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有些不适合此时出现，需要一个故事来圆转。哪位神仙的故事符合呢？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牡丹看到李元婴的表情不再寂寥，歌声随着添了三分欢快，到绿波依旧东流时，已经是清泉出山谷，大珠小珠落玉盘。

双十年华的小姑娘，确实很难唱出离愁别绪，李元婴扬起嘴角，现在唱我左手拿起你右手放下你，合掌时你全部被收回心间，还有些早，过几年再说……抬起手轻抬起牡丹的线条圆润的下巴，低声笑道：“淘气，去和春桃玩去，不要打扰我钓鱼。”

找时间和萧十一先把曲调谱写出来，琴箫琵琶合奏版，琴箫和鸣……沧海一声笑适合公孙白和袁天罡。

“喏~”牡丹眉眼弯弯地应道，站起身来看到刚走过来的崔兴宗和中臣镰子，撇了下嘴角，小声说道。“王爷，那个讨人嫌的中臣二郎又来了。”

明明苏我大郎更蠢更好控制，王爷却把他放逐南海，留下虚伪做作的中臣二郎，每三日就要来表一次所谓的忠诚，让人烦不胜烦。

“这么久还没想明白为甚留下他，就别想了。”李元婴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笑道。“午膳依旧不要出现鱼，你准备下胡椒煎牛排。”

zheng治敏锐度很难后天培养，就像学习高等数学一样，有些人不用老师讲解，随便扒拉下书，就能学会，比如与前无古人后未见来者的某位图书管理员；有些人只听老师讲解一遍，就能听明白，还能举一反三地自行推导实际应用问题，比如一张棋盘砸出个七王之乱的某位景帝；有些人能听懂也会做考试习题，却不会用于解决问题，只是考试机器，比如对指鹿为马茫然无解的某位二世；有些人听三遍才能勉强听懂，勉强能过及格线，比如以鲁班传人为己任，将木作之术发扬光大的某位丈育（某位九千岁九百岁的秉笔太监表示很耐斯）；还有些人压根就听不懂，若是没有选择题，考个鸭蛋很容易，比如何不食肉糜，又比如以天下给韦玄贞，也无不可，又又比如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又又又比如槽点太多，不知该写哪个的教主道君。

牡丹自小在虢王府习舞，十五兄又是个不爱多管闲事之人，自然接触不到外面那些七转八弯的俗事，想不明白很正常。

朝李元婴做了个无伤大雅的鬼脸，牡丹脚步轻盈地从另一侧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大都护，张署令和苏我鞍作分别传回来消息，在夷州南部发现岛屿和陆地。”崔兴宗走到李元婴面前，叉手一礼，难掩兴奋之情，激动地说道。“张署令说，那里的原住民在山间开荒种田，和岭南道某些地方很像，气候状况则和玉米大陆南端岛屿差不多，已经通知在夷州的袁署令赶过去。”

气候差不多，不仅可以种玉米、凤梨、土豆和红薯等作物，还可以栽橡胶树和水稻…等等，从什么时候开始，某最先想到的不再是，且吟白纻停绿水，长袖拂面为君起的美人？

“林臣发回来的消息称，族人误入原住民的村寨，引发械斗，以致损伤过半。”中臣镰子看到李元婴望向自己，恭谨地叉手一礼，轻声说道。

误入村寨不过是苏我大郎的托辞，事实却是他们想要对原住民赶尽杀绝抢夺村寨，没想到竟然被对方反杀，更关键的问题是，他们是背着张署令行事，想要偷偷立上一功，换取重回留王大都护府的机会。

“实际情况是偷鸡不成反被啄，对吗？”李元婴翻了个白眼，淡淡地嘲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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