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怀仁离开,橘猫从房梁上纵身一跳,轻巧落地。
随即摇摇尾巴,好奇的钻进木柜里,穿过宽敞的暗道,到密室逛了一圈。
逛完后,橘猫回到殿中,挥了挥爪子。
那火,须臾之间,竟灭了。
橘猫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离开了后殿,朝山下跟去。
……
说起李裹儿,还得先说一桩孽事。
这方世界,不少宗族大姓,都有“洗女”的习俗。
越是穷苦之地,“洗女”之风越盛。
所谓“洗女”,是指宗族里,头胎若诞下女婴,要么得杀掉,要么得遗弃。
否则,女婴长大出嫁时,便会将宗族气运带去夫家,自家就会没落,一代不如一代。
十九年前,李郎中外出问诊时,在山林里,偶然瞧见了一个遗弃的女婴。
这事儿,他早已见怪不怪,附近庄子上,哪年不扔几个女婴。
那女婴,当时裹着一块破布,在竹篮里哭的声嘶力竭。
李郎中听着揪心,不忍其留在世间活活受苦,便打算走上前,送她一程。
岂料他刚用手盖住女婴口鼻,婴儿就咳出一滩血来。
那会儿李怀仁也是年轻气盛,想着自个儿是个郎中,怎能对病患置之不理,就把女婴抱回了家,一边抚养照顾,一边替其医治。
女婴愈长愈大,身子骨却愈养愈娇弱,病老不见好。
李郎中这时才确认,这娃儿,是夙婴。
女娃儿七八个月大时,咿呀学语,开口闭口喊他“爹”。
女娃儿三四岁时,常跟在他屁股后面,和他一同进山采药。
女娃儿六七岁时,见了漂亮的花呀草呀,都像献宝样,拉着他去看。
不知不觉,李郎中似乎已经习惯身旁多了个粘人精,甚至开始奢望,往后年年皆能如此。
为此,他也曾狠下心来,数次远赴青海、云贵等地,上雪山,下沼林,只求寻些仙草灵药,替裹儿续命添寿。
可惜历尽千辛万苦,却难言收获。
救命的良药没有找到,当地人闻之色变的“活死人虫”,倒被他从墓穴里扒了出来。
当时,李郎中误以为此虫是仙虫,为了诱捕它,还从腿上割下过一块肉。
此后,他走路就不大利索。
这虫儿,又被唤作“活死人蛊”。
顾名思义,若是寄生在活人身上,活人便如同死人,有目不能视,有耳不能听,有口不能言,五感全失。
若是寄生在死人身上,死人便如同活人,不腐不烂,能笑能动。
裹儿在十七岁那年,身子终于熬不住,连日卧床,咳血不止。
眼看女儿就要不中用了,李郎中连抽自己几个耳光,扒开了她的眼皮,让活死人虫钻进了她身体里。
没过多久,他又后悔了。
李怀仁每日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裹儿,是愈看愈愧疚,愈看愈不愿看。
备受煎熬的他,便将裹儿置于床板下,日夜挨着,却不看她。
裹儿竟像还有意识似的,明白了李郎中的用心,一直乖巧地躺在床板下,从未动过。
只是偶尔发出“啪嚓”声,告知爹爹,她还在那里。
这两年来,李怀仁常常听着“啪嚓”声,泪流满面。
那沉闷单调的“啪嚓”声,在他听来,是世间最好听,也是最叫人心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