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婴?
冷水寒闻言,眸光一敛,直怪自己多嘴。
林姑娘是个心思细的,听了这话,怕不是又要乱想一通。
“李神医,快别信口开河了。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害病的。”
他不露声色地瞟了眼林黛玉,质问道:“我这好友,生得可是才貌双绝,不缺胳膊也不少腿,焉能是夙婴?”
李郎中听后,“唔”了一声,斟酌片刻,仍旧直言不讳道:“小哥儿有所不知,依草医之见,你那位好友,怕是在娘胎里就带着病根。”
“所谓夙婴,究其因,多半是父母血脉薄弱,以至怀胎时,胎儿先天不足,心肺亏虚。”
“婴儿出世后,自然体怯多病。不单从小食难克化,寝不安眠,长此以往,更是每遇风寒,便如遇刀剑,轻则咳痰,重则咯血。”
这头,李郎中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那头,冷水寒是越听头皮越发麻。
而林黛玉,紧咬着嘴唇,泫然欲泣。
“此病乃是天疾,除非请得大罗金仙来开胸剖腹,易心换肺,否则断无可能根治。”
“若想保住一线生机,切记不可大喜大悲、劳思费神。内经道: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悲伤肺,惊恐伤肾……”
李郎中正欲细说一番—
“你这狗屁郎中,净是胡扯!”,冷水寒再也听不下去,怒声打断道:“想来也是招摇撞骗的庸医!”
“我这好友,腰板儿瞧着可比你硬朗多了,别的不晓得,必定比你命长就是了!”
“刘姥姥,快将此人打发了走!”
他一面说,一面从身上扯下狗皮膏药,朝李郎中扔去。
末了,冷水寒又走到林黛玉身旁,轻声道:“这厮就想吓唬咱们,好借机讹人钱财,你可别当真了。”
林黛玉红着眼眶,浅浅笑了笑,“嗯”了一声。
此时,姑娘们在屋子里,一个个蔫头耷脑,闷声不语,大抵还是信了李郎中的说法。
贾宝玉听到林妹妹的病,断无医治可能,更是痛不欲生,恨不得抱着林黛玉大哭一场。
他才堪堪挪了两步,就被冷水寒恶狠狠剜了一眼,无奈之下,只好抹泪作罢。
李郎中走后,众人唉声叹气,又枯坐了好一阵子。
那悬鱼羹,终于是炖好了。
冷水寒挂着笑脸,忙进忙出一番,招呼大伙儿来到院里,给每人分食了一小碗鱼羹。
姑娘们围坐在院中,也不动嘴。黄狗嗅到香味,摇着尾巴,殷勤地在人堆里钻来钻去。
同样的四月好景,同样的人间烟火,众人此刻却再无那份闲情逸致。
林黛玉捧着碗,小小地喝了一口,只觉得嘴里美味的悬鱼羹,如同嚼蜡一般,尝不出甚么味道。
看着众人心事重重的样子,冷水寒索性仰起脖子,吭哧吭哧将鱼羹一股脑儿倒进嘴里。
他这般猴急作态,倒把林黛玉给逗笑了。
“小心烫!”,林黛玉提醒道。
“没人抢你的!”,史湘云睨了他一眼,恼道。
冷水寒抹了抹嘴巴,回味片刻,感叹道:“是真好吃啊。”
确实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