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姥姥闻言,喜得浑身发痒,忙问:“还……还有……这等好事?”
“我骗你老作甚!”,冷水寒故作不满,顿了顿,接着道:“此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办也难办。”
“老人家要是信得过,过两日我得闲了,到庄子上走一遭,亲自把这事给办了。”
“信得过,信得过!”,刘姥姥连连点头,两眼直放光,心急火燎道:“贵人的法子,哪有不信的道理!”
临走前,刘姥姥又唠唠叨叨,把庄头所在的地界儿说了五六遍,生怕冷水寒记不住。
周瑞家的嫌他多事,送完客,瞬间变了脸,怨道:“一个乡间婆子,打发就打发了,偏你还咸吃萝卜淡操心!”
“姥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冷水寒哈哈一笑,调侃道:“这世道,说不准,咱家往后也会遇到难处,多结些善缘,终归是好的。”
“你这嘴里,就说不出好话!”,周瑞家的瞪了他一眼,心儿忽地一沉,越坐越觉得屁股硌得慌,于是起身道:“我回太太话去,晚饭你自个儿寻地方吃罢!”
……
千里之外,扬州城,赵记酒肆。
简陋的雅间里,知府吴大人此刻同样坐如针毡。
年后,老圣人动了重修陵寝的念头,新设税监一职,将心腹宦官派赴各地查税验缴,充盈内帑。
朝中新旧两党,揣摩圣意后,是各怀心思,不赞同也不反对,静观其成。
新党琢磨着,查税是件好事。正好可以借机大作文章,打击地方乡绅仕族,为日后再推新法降低阻力。
旧党寻思着,眼下姑息养宦,利大于弊。税收一事,本由户部主持,户部有相应的税务和监察机构。如今老圣人搞起另外一套系统,正好能够架空不少新党实权文官。
哪知鹬蚌相争,渔人得利,正中老圣人下怀。
继税监之后,老圣人又依葫芦画瓢,陆续增设了矿监、盐监、吏监、军监等职,在各州府辖地监矿、查盐、问吏、督军。
半年光景不到,就把新党的一众文官,玩弄于鼓掌之中。不少实权官员,落得个明升暗降,有衔无权的下场。
老圣人又将旧党的公侯世家,视作春后肥韭,割了又割。今儿查个贪赃,明儿纠个枉法,昔日的豪门贵胄,好些个已是阶下囚。
这些外派的阉人,获封“某地某业提督太监”的名号,仗着是老圣人的代表,打着“不是钦差更胜钦差”的旗号,在地方恣行威虐,科敛无度,荼毒备至。
百姓更是叫苦连天,士农工商,各行各业无不恨之入骨。
江南织造、江西烧造,两淮盐课,这三地尤其惨烈,家破者、人亡者,不计其数。
如此风气之下,吴大人一个堂堂四品扬州知府,从未参与过党争,素来只做些小贪小墨,此时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原因无他,新近走马到任的两淮盐课提督太监,人称“剃头孙”的孙荣,又来扬州了。
此人心狠手辣,初次到扬州,就将都转盐运使魏安民缉拿下狱,抄家法办。
要知道,魏大人可是三品大员啊。
这顿饭,正是吴知府给孙提督的接风宴。
席间首位,提督太监孙荣正端坐着,默然不语。
巡盐御史林如海陪坐在右侧,一脸云淡风轻。
这场酒席,吴大人没有摆在珍馐闻名的醉仙楼,也没有设在活色添香的画舫,着实耗费了一番苦心。
京都之地,奢靡享乐之风盛行。孙提督贵为九贤人夏秉忠义子,寻常美馔,想来难以入他法眼。
扬州瘦马虽然好,可阉人之痛,恨在不行。若是宴席以曼妙佳人作陪,只怕更犯了孙荣的忌讳。
赵记酒肆乃是一溪边茅屋,清朴无比,也算颇有蛙声闲趣。
酒肆的菜品,有两大特色,一是所用食材,均来自林中野味,二是主打一个料鲜味美,坚持“现杀现吃”。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上桌。
四个小火炉一字排开,四具陶钵搁置于小火炉之上。
小二揭开钵盖的那一刻,香气与热气迸发而出,叫人食欲大开。
“孙提督,来来来,扬州人讲究食则知味,有句俗话是:柴米夫妻,酒肉朋友,钵儿亲戚。今儿新之请你入乡随俗,尝尝这火钵”,吴知府举起筷子,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