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懒风乍起,吹皱一河春水。
船屋里,晴雯拿出针线,缝补着衣裳。
冷水寒躺在藤椅上,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讲起天南海北的趣闻。
“话说,那金陵曹织造府上啊,也有一个叫晴雯的丫鬟。”
“她模样儿和你差不多,又娇媚,又伶俐,性子也是一般的心高气傲……”
晴雯边听边笑,暗想着他要如何杜撰下去,可好一阵子过后,都没有听到下文。
再抬眼一看,那冷水寒,已经睡得香沉。
……
这般悠闲的日子,说慢也慢,说快也快,一晃一天就过去了。
不知不觉间,春已溜走,立夏将至。
抵达京都那日,晴雯把身上的衣裳,换来又换去。
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愣是没有一件,可以穿着出去见人。
她带上船的那些衣物,贴身的,外穿的,全叫那人撕了个遍。
“活像个色鬼样,偏还撕上瘾了!”,晴雯越换越恼,索性不换了。
她用两手捏住破破烂烂的裙角,一面踉踉跄跄走下船,一面嗔怪地望向冷水寒,啐道:“回了府,可再不许胡来!”
“嗯,下回出门再胡来”,冷水寒意犹未尽,连连点头应着。
瞧见晴雯脸色由恼转怒,他又忙岔开话头,赔笑道:“你站在这里不要动,我去……雇辆马车来。”
晴雯听了,总感觉冷水寒笑得奸诈,只当他话里有话,藏着坏心,不由得更怒了。
快进城时,两人还在拌嘴,丝毫没留意到马车越走越慢,渐渐停下。
车厢外,忽然传来一道蛮横的喝问声。
“哪来的?挑开车帘瞧瞧!”
“小的打码头来”,车夫唯唯诺诺回道,拉开了车帘。
冷水寒侧眼望去,只见城门口,三两差役站在一起,领头的那位差爷,手里正拿着一张海捕文书。
他皱了皱眉,寻思着,莫不是柳夫人留了后手,遣人告了官,此刻要拿他一个人赃并获。
冷水寒不动声色地摸向腰间玉牌。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差爷冷冷地打量冷水寒两眼,又扫了扫海捕文书,便不耐烦道:“走罢,走罢。”
车帘再度垂下,马车朝荣国府驶去。
……
荣国府,梨香院。
空闲了许久的老宅子,如今可谓是焕然一新。
十来间房屋,前厅后舍,此番不单单添置了崭新的桌椅灯橱,门廊上还摆放着绿植花景,昼夜熏着杜衡香。
上个月,王夫人的姊妹薛姨妈,带着一双儿女,从金陵搬至京都,暂住在贾府。
这薛家,原本是皇商,生意遍布各地,号称家资百万。
奈何薛家老爷早故,薛姨妈对独子薛蟠,又过于溺爱纵容,以至于这薛家公子,自幼不学无术,性情奢侈,言语傲慢,终日斗鸡走马,寻欢取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