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行回到中军帐,躺在榻上,心中忧愁明军对招安的态度,久久不能入眠。
耳听外间的四个亲兵此起彼伏扯开呼噜,却不敢辗转翻身。倘若惊醒了亲兵,知道自己担心受怕的情形,恐有大不利。
过一会儿,亲兵们的呼噜声停息。
阮行栗然一惊,怕亲兵醒来偷偷对自己下手。他假装打呼噜,做出睡着的样子,静等亲兵的动静。好一阵过后,一个亲兵喉咙里似乎卡着一口痰,咳嗽两声,又重新扯起呼噜。另外几个也跟着时不时扯几嗓子呼噜。
三更时分,阮行绷着的心劲渐渐放松,在亲兵们呼噜合唱中,终于睡着了。
次日清晨,天刚亮。
营中嘈杂,有人大声喊了什么,接着许多人窃窃私语。
亲兵们醒来,出去察看。
营中旗帜歪斜,兵卒无人操练。
周边要害位置,屯扎着军队。兵卒们将砍刀弓箭盾牌随手扔在草草扎就的窝棚边,有的起身找吃的,有的还在呼呼大睡,许多天没洗澡,窝棚里汗臭味,脚臭味,隔着一丈远都能闻到。
营寨中间圈着掠来的民壮。这些人连窝棚都少有,大部分在地上浅坑里铺上枯草、破布,算是找个避风的地方。
青年男子们饿得眼里冒绿光。年轻的妇人却形如游魂,她们为一口吃的,半夜偷偷跑去找兵卒睡,一睡还不止一个。
亲兵过来巡视的时候。隔着老远,听到男人打老婆的恨骂声,女人的哭喊声,少许婴儿吃不到奶哇哇的哭声,几千人聚集在百丈方圆,凄惨的叫声,恍如地狱冤死的鬼魂。
亲兵跟着阮行,在升龙城北门冲门那一场逃亡中,杀平民如割草,却到底不是心如铁石。远远绕开这里,到几处外围防御的关键位置探查。
所过之处,众军立刻闭口不语。
亲兵离开后,回头悄悄摸到近处,听到些低低的言语。大惊失色。
砰!
两个亲兵顾不得以下犯上,将阮行的军帐遮布强行拉开。朝里面喊:
“大人,快起来。出事了!”
阮行折腾了半夜,好容易睡着,正沉沉地做着美梦,梦里自己被大明封官加爵,衣锦还乡,休了色衰的黄脸婆,新娶小娇妻,另加两房美妾,不亦快哉。
突然被吵醒,正欲大怒。弯腰手摸向枕边长剑,待看清进来的亲兵,心中一凉,怒气去了大半。
“莫慌。”他轻叱。
“大人,大明正在悬赏你的人头!”
阮行霍然站直,手按剑柄。见亲兵砍刀挂在腰间,并未出鞘。这才稍稍稳住呼吸,问道:“怎么回事?”
亲兵禀报:天亮时,营寨边缘发现大明射过来的许多箭书,上写,大明悬赏5斤大米,指名道姓要阮行人头。
阮行初一听,不敢相信。自己的人头只值5斤大米?开玩笑吧!
再一细思,背心冒出冷汗。
投降大明的事彻底黄了。人家根本不想要自己。
可5斤大米算什么?存心羞辱自己么?真不怕自己带兵投靠黎灏吗?自己这几千精锐,当真不值钱吗?
脑筋急转,见两个亲兵正眼巴巴瞅着自己。忽然哈哈一笑。
“明人何其不智。看来天意让我们跟随皇帝陛下,保家卫国,与明狗决一死战。”
“5斤。哈哈,5斤大米。这算什么,你们能看得上,你们能为了这点东西背叛我?”
说着话,目光咄咄逼视亲兵。
亲兵道:“自然看不上。跟着大人,随便都比那点东西强。”
阮行道:“是这个道理。你把他们几个喊来,我说个事。”
他们几个,就是其它的亲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