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宣化城副将写的,说狼兵烧杀抢掠,主将黎洪吐血昏迷不能理事,宣化城人心浮动,岌岌可危。
军中众将还没撤回城,黎灏召来陈某单独商议,将书信递过去。
陈某一边摇动羽扇一边观看,眼角瞟到黎灏不耐烦,他停下羽扇,朝黎灏深深一礼,问道:“请问陛下,黎洪将军与安南孰重?”
黎灏压住怒气,冷声道:“一样重。”
“臣无计可施。请告退。”陈某再施一礼,转身就走。
黎灏望着他大袖飘飘的背影,眼中阴翳一闪而逝,高声道:“先生留步。黎某失言,请恕罪。”
陈某停下脚步,回头再问:“黎洪将军与安南孰重?”
“不若安南之重也。”
“恭喜陛下,臣请陛下坚守谅山。只需另遣他将前往宣化即可。”
黎灏闭目思索,最后道:“朕晓得了。”
当即发书宣化城,令副将暂代黎洪主持防御。
三天之后,宣化城方向再来书信,说狼兵还在继续烧杀抢掠,整个宣化府的人心快散了。
此时谅山城中正在收拢败兵。
众将已经撤回。黎灏的心肝宝贝铁甲兵损失很小,大部分都跑回来了,但逃跑途中铁甲丢弃过半,唯有黎三亲自带领的一大股精锐盔甲齐全。
黎三胸口裹着带血的绷带,半边身子依在亲兵身上,坚持参与军议。
黎灏对他温言嘉许,特意赐座,命他坐在武将第一位,以为众将表率。
整个行宫之中只有黎灏和黎三坐着。陈某站在文臣第一位,他面沉似水,只因刚才黎灏已经宣布:一定要救宣化城。
这等于是彻底否定了陈某的计策。
黎灏高踞御座,再问:“如何救宣化?”
众将皆低头沉默。陈某昂着头,一言不发。
黎灏正要亲自点陈某答话,台阶下,坐在锦凳上的黎三勉强站起身,回道:“启禀陛下,臣愿带铁甲兵驰援宣化。”
说话间,鲜血从黎三胸口的绷带渗出,黎三面目扭曲,痛苦不堪。
如此忠臣,还是自己的家奴出身,黎灏纵然心如铁石,也被他感动,走下御座,亲自搀扶黎三,口中道:“正要铁甲兵去解宣化之围,可你身受重伤,朕如何舍得”
黎三却知道这位陛下说出的好话如同放屁,他赶紧躬身道:“臣只要不死,爬也要爬到宣化。陛下放心,臣身子顶得住。”
陈某在一旁冷眼看他们君臣相得,这般场景,前几天还在自己身上来过一出,转眼间便换了新人。
他咳嗽一声,说道:“陛下,铁甲兵出征,谅山这里怎么办?”
黎灏不耐烦地摆手:“朕只守不攻,量明军也攻不进来。”
计议已定,黎三回营准备调兵出征。
身边亲兵悄悄问他:“大人,咱们真要去啊?打得过明军吗?”
黎三见没有旁人,笑着答道:“只要拿住兵权,走一步看一步,总要给兄弟们寻个荣华富贵。”
亲兵咧开嘴,小声说:“那我接着去”
黎三微微点头,眼看已经进了自家地盘,一把扯下胸口带血的绷带扔地上。亲兵连忙道:“可扔不得,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鸡血,下回接着用。”
“没下回啦。”黎三迈着方步踱入自己的大帐。
明军一场大胜之后并没有趁机进攻,而是盘踞营寨休整。这日,张懋接到探子回报:谅山城中铁甲兵主力出动,北上宣化府。
他对吴梦达哈哈大笑:“计成矣。接下来就看四有老弟的啦。”
吴梦达道:“恭喜大帅,一战灭安南,青史留名。”
“一起留名。哈哈哈哈。”
李四有的动作比张懋想的还要快。
只因狼兵最近在整个宣化府猛烧猛抢是被他暗暗唆使的。
早前他得到狼兵在宣化城外烧杀泄愤的情报后,心中雪亮,知道破局之道正在此策,汪直这一招,在无意中打中了安南真正的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