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皇帝在宫中接到汪直和张懋的急信,找了内阁3个阁老,一言不发,身后的太监将书信递给首辅万安。
万安打开看了看,作惶恐状拜伏在地:“臣有罪,马上责令下面去督办。”
皇帝冷着脸哼一声,站起身离开,众太监赶紧跟随而去。大太监怀恩临走笑眯眯地对万安说:“阁老,您可要用心办事。”
“那是自然。”万安不动声色地回道。
3个阁老出宫,刘珝当先走了。刘吉跟在万安身后,他见刘珝走远,低声对万安说:“下面该怎么办?”
万安脚下迈着方步不停,口中道:“该怎么办还怎么办。皇帝难道把我们全罢免了不成?罢免了我们他找谁来替?找的新人还不如我们呢。”
刘吉笑一笑,想说啥但没说,毕竟他外号刘棉花,为人处世是一点风险都不想担的。
深宫之中,皇帝和万贵妃聊天。大部分时间是万贵妃在随意说些宫里的长短,皇帝只是听,偶然说两个字。每当皇帝说话,万贵妃总是含着笑,静静地等着他慢慢说完。
只听皇帝说道:“安南,军需,文官,可恶。”
万贵妃闻言给左右侍候的宫女使个眼色,让她们退下。而后轻声对皇帝道:“臣妾在深宫之中也多少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是有些文官串联了。”
她说到一半停下来,目视皇帝,只见皇帝点点头,万贵妃才接着说道:
“破局之道,譬如庖丁解牛,以无厚入有间。以前有汪直做这把解牛刀,他这会儿使性子跑去打仗了,怕是要再找个合适的。”
万贵妃见皇帝面色平静,于是告罪道:“臣妾失言,谈及政事。”随后不再多说一句朝堂的事。
成化皇帝沉思片刻,拉起贵妃的手说:“陪我,走。”
两人一起在御花园散步。
皇帝4多岁了。万贵妃年龄比他更大,已经上5岁了。两人老夫老妻,于危难之时相交、相知进而相伴,始终不离不弃,堪称相濡相沫不忘于江海。于帝王之家这份持之以恒的恩爱分外难得。
此时在秋日的花园中,阳光灿烂。两人对视,见彼此的眼角都有鱼尾纹,再是高超的妆容都无法遮掩。
皇帝叹息一声,对贵妃说道:“爱妃,老了。”
“陛下也老了。”万贵妃深知皇帝性情,说话并不避讳。
皇帝道:“太子,还小。”
万贵妃凤目微睁,没有答话,只因这太子并不是她生的。
皇帝又道:“给,太子,铺路。”
5个字,三句,一句比一句沉重。
万贵妃沉默片刻,释然。她面朝眼前的花木,说道:“这秋天的花草,是一年里最后美好的时节。等到冬天,它们都要枯萎了。臣妾“
转身望向皇帝,笑眼中泪光闪烁:“臣妾岁数大,必然走在陛下前头。太子的事我不关心,只愿在这秋天里感受夕阳的美好。”
两人执手并肩静立在花园角落,四周的太监离得远远的,无人敢打扰。
锦衣卫总衙密室。
不戒和尚守在门口,室内三个人:李四有,戚奉先,仪琳。
这会儿仪琳的头发已经留长了,不再是个尼姑,看起来风姿卓越,气色也好了许多。仪琳先汇报:“大人,这个月的钱多花了好多,都是往南边安排的。”
说完,她递上明细。
李四有接过来,并没有细看,只夸赞仪琳道:“你能顶住赵千乘不给他钱,干得好。”
又转而问戚奉先:“宫中怀恩没传出消息吗?”
戚奉先道:“我挑了些南边文官干出的破事,一边给陛下送过去,一边也给了怀恩一份。怀恩只传出来一句话:这几天皇帝似乎一直在考量什么大事,不好猜度。”
李四有摆摆手,沉声道:“咱们不要去窥视人君,这不是为臣之道。怀恩有没有消息无所谓,我们慢慢等。”
“难道一直等着南边局势糜烂?”戚奉先忠君爱国,实在看不过去某些文官干的破事。他掌控锦衣卫的情报,本人又家传兵法通晓兵事,深知目前的安南局势已经很不妙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奈何。”李四有叹息,“我们暂且只能将知道的消息报上去。”
戚奉先恨恨地以拳砸掌,骂道:“恨不能杀尽这群误国之辈!”
旁边的仪琳被他吓一跳,一双妙目在戚奉先脸上转来转去。李四有在一边见着了,忽然若有所悟,于是故意高深莫测地笑言道:
“深秋固然是花木凋零的开始,但也是瓜熟蒂落的时节。水到渠成,不亦美哉。”
大笑三声,出门去拍了拍不戒和尚的肩膀,悄悄在他耳边问:“你瞧戚奉先这小子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