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众人面面相觑,莫非大当家也气糊涂了?听他这意思,竟然真以为这城下之盟还能谈条件?人家上百条船虎视眈眈,这边更有两个当家的做了二五仔,就这还谈个屁啊?
石壁若是自己过去,还能表达个认怂的态度,求求黎老大饶他一条狗命,将来给口饭吃就行。这二百五新郎官一看就拎不清,惹恼了黎老大怕不是要喜事变白事。
这时珠娘也早已掀了盖头,在艉楼门口,听到这话提着红裙就冲到了甲板上:“大佬,你猪油蒙心了,让他去作甚,莫不是要害我做寡妇?”
新娘子着急了,一船人顿时哄堂大笑。珠娘涨红了脸,却也顾不得那么多,干脆上前拉住林海:“林大哥,此事与你无关。”
来得正好,林海在心里给珠娘点了个赞,高声道:“大舅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忘了?天妃娘娘护着我哩。”
珠娘还是拉着他不放,林海凑近她的耳边低语:“你看我像是莽撞人吗?那黎老大我认得,谅他也不敢伤我。娘子且宽心,相公我保管全须全尾地回来,绝不误了今宵洞房。”
珠娘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要死,这会子还不正经。”
犹豫片刻后,她放开林海,提着红裙飞也似地逃回艉楼,身后又传来一片大笑。珠娘回头大骂:“你们这起子哗鬼,嘈喧巴闭的好不聒噪!似你等家中娘子,莫非就全无一些儿心肝,不疼自家汉子?”
“也疼,也疼,只是更疼她哥。”有个促狭鬼高声打趣,众人闻言笑得更欢了。
也有人无心凑趣,三两个窃窃私语:“大当家的莫非痰迷了心窍,这新郎官什么来历?”
不顾众人的狐疑,石壁带着林海来到末次船另一侧的舷墙:“姜军师,新郎官在此。我们兄弟计议已定,就让石某这个妹丈去给黎大当家的回话,一切都由他作主。”
姜军师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瞧见林海大拇指上戴的那扳指,当下就变了脸色,拱手道:“那就有劳新郎官随姜某走一趟。”
林海上了姜军师的桨帆船,姜军师下令起锚,黎老大的船队在上风处,也就不用升帆了。划桨船的短距冲刺能力极强,两排桨手喊着号子整齐划一地摇桨,很快就来到黎老大的船队中。
林海环顾四周,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支上百条船的船队,以便大致评估一下黎老大的实力。
船队中正儿八经的远洋大船共有五条,清一色都是广船,两桅的四条,三桅的一条。那条三桅广船就是黎老大的座船,大约有十丈长,比林海的末次船小了不少。
剩下的绝大多数都是划桨舢板,另有十来条大小不一的桨帆船。这种桨帆船林海不陌生,就是后世清朝广东水师的快蟹船,曾参与湘军围攻太平天国首都,在内河和近海都算是不错的战船。
这个实力在珠江口还是相当厉害的,内海向来就是舢板和桨帆船的天下,不仅快速灵活,而且吃水浅哪儿都能去。尤其是在珠江口,风向多变,洋流复杂,礁石密布,远洋大船能走的航道不多。
反正洋人的夹板船黎老大不敢抢,中式船又装不了几门正经炮,抢劫就是跳帮作战,就看谁的人更多更狠。
仅从这个角度说,黎老大在珠江口还是颇有实力的,毕竟打得过他的都跑不过他。当年的谢天佑也是在电白外洋被葡萄牙人突然袭击,这才惨遭团灭,要是在珠江口打一场,那可能不至于输得这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