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退？”元谋苦笑一声，“如果凌统领顺利拿到天种那还好说，我们自然可以借着赏光长些脸面。如果连凌统领也没拿到，恐怕我们还要受到无妄之灾，至少办事不力的罪名是少不了的。”

两人越想越感到希望渺茫，一种无力感和忿忿然油然而生，气氛顿时变得苦闷沉默了起来。

“唉，想点高兴的事吧，”程喆强笑着说，“至少咱们俩逃出生天保住小命了，而凌统领和血瑰夫人还身陷险地生死未卜。”

元谋沉思片刻，说道：“以凌统领和血瑰夫人的实力，联手之下虽不敌那黑水妖虺，但是想来逃脱应当不成问题。”

程喆也点点头道：“这黑水妖虺竟然恐怖如斯，只可惜那枚蛇蛋落到了血瑰夫人那贼婆娘手里，真是便宜她了。”

元谋叹了口气应和道：“倘若豢养这样一条妖虺作为灵兽，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就是卖了你我后半辈子也是享不尽的修炼资源和荣华富贵，哪里还用得着这样奔波劳碌养家糊口？”一时竟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突然之间，他又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开口道：“话说回来，那两个凡人小鬼到底是何方神圣？从一开始发现蛇洞到后来带着蛇蛋出现，将我们诓骗到蛇洞差点全军覆没，几乎每件事情都有他们在其中推波助澜，我总觉得有些蹊跷，蛇蛋的事情有些出入，他们可能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程喆一哂道：“元兄，你是精神刺激紧张过头了吧，两个手无寸铁的毛头小子，于你我而言不过是蚂蚁一样微不足道。更何况其中一个臭小子不是在毒绝黑水中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一声就化为飞灰了吗？蛇蛋的事情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但是以两个凡人孩童，怎么可能从黑水妖虺手中夺取蛇蛋，又在毒绝黑水中逃出生天？别忘了，连你我也是在凌统领的照拂下才侥幸逃脱的。退一万步讲，即使他们捡回狗命，既然我们已经离开凡林这鬼地方，这辈子和这两个臭虫小鬼也不可能再见面了。”

元谋张张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

……

共话中火力全开的沦波舟不知不觉驶出凡林，到达一片更广阔的海域。这片海域虽说只是位于蛮荒外围，却是急流涌动暗礁丛生，稍有不慎便会被卷入无底的海域深渊。不过此时沦波舟已启动一级响应，听波耳全开，自然轻而易举地灵活避开各处漩涡礁石。程喆元谋二人乐得清闲，似乎又找回了刚来时的悠然自得，惬意地哼起小曲儿。

然而这时玉笯的眉头却不经意地皱了起来。

“怎么了？”徐质成知道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打着手语关切地问道。

玉笯脸上却愈发不安了，打着手语回道：“好像有什么东西朝我们过来了……”

徐质成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玉笯的感知力极其敏锐。正想继续追问下去，船舱内却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人造船灵的声音依然那般柔和，显得波澜不惊，内容却令人心惊肉跳：“螺旋桨受阻，排水口堵塞，听波耳毁坏，外舱壁损坏……”

一个小楼一般的庞然大物将沦波舟整个儿缠了起来，透过透明的舱壁根本看不到它的全貌，只能看到无数灯笼一般大的吸盘紧贴在外壁上，一伸一缩之间舱内便产生了一道道粗大的裂缝。显然沦波舟在这样的巨力之下无法支持太久。

“该死！是成年的吞海石矩！”程元二人再也坐不住了，跳将起来，破口大骂：“惹了小的，大的来报复了！”

作为蛮荒古种，吞海石矩的强悍不逊于黑水妖虺，甚至在力量和韧性上更胜一筹。眼看着沦波舟要被一点点撕裂开来，两人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元谋此时有了主意：“这吞海石矩将沦波舟破坏殆尽，发泄一通之后或许就离开了。我们不如施法敛息，藏匿在船骸之间，到时再伺机溜走。”程喆自然不会反对什么。

玉笯一听，也开始四处打量有没有可以牢牢抓紧的东西。

“不可！”徐质成有些着急了，也顾不得是否会被程喆和元谋发现，趁着刺耳的警报声和程元二人失魂落魄之际，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蛮羽妖解》里只记载了这吞海石矩力大无比，吞天噬海。但老头还在旁边标注了两行小字——‘无物不噬，睚眦必报’和‘妖域玄关’，如果老头没说错的话，那这吞海石矩必然会在撕碎船舱之后将所有碎屑尽数吞下去，到时候再走就来不及了！”

说完，他冷静下来四处打量，突然灵机一动道：“小风妖！你去驾驶舱的控制台，最角落里有个绿色按钮，就是笯儿之前发现的那个，你快把它按下去。”

话音未落，一阵风便擦身而过，涌入驾驶舱中。它绕了一圈，终于在控制台的最角落发现了那个不起眼的绿色按钮。旋即竭尽全力汇聚一处，勉强化为一只无形的手，向下按去。它还只是一只鲜规之兽，形单力薄，但是依然为了保护两位小主人尽心竭力。小风妖尚未化形，无相无体，如果有，想必此刻一定是鼓足腮帮卯足了劲，两颊通红全力以赴地推着。终于，按钮松动了。

“救生舱已启动，请尽快前往救生舱避难并关闭舱门，救生舱将在舱门关闭后脱离主舱。救生舱门已关闭……”柔和的声音再次响起。

“什么？！救生舱？”程喆暴跳起来，“这是什么东西，在哪里呢？”

两人迅速奔向自上船后就从未去过的后舱，果然有一个已经密封起来的独立小舱。而那两个他们方才还在调侃的凡人孩童，此刻正安然坐在里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两人暴跳如雷破口大骂，不约而同地抽出绞风刀朝着舱门便是一通狂砍乱劈，然而事已至此为时已晚，小舱已经渐渐脱离了主舱，夹杂在沦波舟纷纷落下的碎屑中，向下滑落……徐质成默不作声地冷眼看着他们。若是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而此刻徐质成的眼神就像是一杆猎枪，无情地审视着。

四人的再次相见不过一个照面，最后的一幕便是目光相对。一双怨毒，一双绝望；一双冷酷，而玉笯的眼里只有徐质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