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魏远跟谢兴的人马已是在颍州僵持二十几天了么?若是因为担心泉州受到战事影响,他们早就应该走了啊。
掌柜懒散地算着要找给他们的钱,布满皱褶的眼皮子耸拉着道:“你们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敢跑到我们泉州来,小老头我只能说你们心真大。
如今燕侯跟谢兴的战场在靠近衢州那一带,你们知道罢?”
陈歌嘴角微抿,点了点头。
衢州在颍州的北边,而泉州在颍州的东边,他们正是知道魏远和谢兴的战场在衢州一带,才特意绕路到了泉州往颍州而去。
“原本,虽然泉州靠近战场,但因为先前燕侯一直占据上风,有一些百姓相信燕侯能继续逼得谢兴的军队北逃,所以不愿意离开泉州。”
掌柜慢慢道:“然而这一回的战事好生奇怪,燕侯进攻的势头突然慢了下来,跟谢兴僵持了二十几天不说,前两天还有传闻说,燕侯受了重伤,这些天燕侯的伤势越发严重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
百姓们一听,哪里还敢留下来啊,好多人家连夜收拾东西就跑喽!”
掌柜说着,已是数好了要找给他们的银子,递给他们道:“给,这是……”
谁料一抬眸,他就见到面前那个面容娇美但稍显憔悴的女子似乎呆怔在了原地,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青白了几分,饱满的嘴唇更是一丝血色也没有。
他微微一怔,刚想问什么,就见那个女子猛然沉下眸色,道:“凌放,我们改变计划,今晚不在这里歇息了,连夜赶往颍州。”
凌放虽然也焦心,只是看到陈歌这憔悴的面容,还是道:“夫人……”
“我的病不是什么大事,”陈歌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沉声道:“一会儿你帮我去药房买几服药,我喝下就好了。”
见陈歌态度坚决,凌放自己也实在担心主公的情况,只能咬了咬牙,道:“好。”
说完,也没看一脸懵逼的掌柜,和陈歌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连原先付的钱也不要了。
掌柜在原地怔怔地站了一会儿,最终摇了摇头,叹息着道:“战事无常,乱世凄苦啊。”
方才那女子突然脸色大变,不会是因为她的家人,就在战场上吧?
傻孩子,她现在过去,也不过是跟她家人一起去死罢了。
他这段时间在客栈里,见过无数生离死别,有逃亡路上跟家人失散了的,有自己的孩子不堪逃亡之苦病死了的,也有不少夫君上了战场、不知道何日再能跟他团聚的妇人。
这些生离死别看多了,他竟然都开始麻木了。
归根究底不过是战事无常,乱世凄苦罢了,他这种半截身子已是入了土的老人,倒是能比大部分人都看得开。
老人一边摇头,一边把银子重新收进了抽屉里。
他节省了一辈子,若是这一回能好好活下来,便用这些钱,给自己买一个气派一些的棺材罢。
到时候他家那两个不孝子估计也会回来,也不至于没人帮他下葬了。
……
陈歌和凌放又继续先前的日夜赶路,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来到了泉州靠近颍州的边界。
突然,外头传来一声长长的马鸣声,马车猛地停了下来。
陈歌一怔,连忙撩开帘子,探出头道:“咳咳,怎么了?”
“夫人,”一旁骑在马上的凌放脸色怪异,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可能,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