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燕关南,秋水镇。
原本这秋水镇只是前往回燕关的最后一个镇子,出了回燕关,就是燕北道,一片坦途,再往北,就是北狄的地盘。
这秋水镇,一直都只是一个供往来客商歇脚的地方,偶尔也会有南来北往的客商将自己携带的货物在这里贩卖,时间长了,也就形成了集市,聚拢了几千户人家,成了一个大镇。
只是此时的秋水镇上,却是一片肃杀。
一面面血红色的大旗,上书“镇北”二字,在这秋水镇的各处飘荡。
更有两面大旗,高悬在镇子中央,上书“清君侧”“佐明主”。
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嘈杂声。
镇北军的八万铁骑,此时就驻扎在这里。
秋水镇外的一片营帐中央,是一座巨大的帐篷,上面还挂着不少鸟羽和兽毛,颇有些北狄的习俗,正是镇北军帅帐。
燕北节度使、镇北大将军何兴祖,此时就在这里居住。
帅帐之中,何兴祖看着挂在墙上的那幅巨大的武国地图,正在微微出神。
在这地图之上,是整个武国的粗略全貌,包含了全国的几十个道和几百个州,上千个县。
这里面除了仍然被朝堂掌控的京畿道、燕察道、河东道之外,剩下的各个道,基本上都落在了大大小小几十个节度使手里。
甚至就连京畿、燕察、河东三道,朝堂真正完全掌控的,也只有一个京畿道而已,那燕察道的三分之一,都在右军都督韩人龙手中,河东道的一半,都在河东道节度使手中。
可以说,这天下已经变成了一团乱麻一盘残棋,让人看上一眼,就忍不住想要插足其中,逐鹿而起。
何兴祖的镇北军和他所掌控的燕北道,地盘在一众节度使之中虽然面积不算是最大的,但何兴祖却有信心他手下的镇北军铁骑是最为锋利的!
特别是,前些日子吞了关南三卫之后,又多了六千草原狼骑,再加上他自己亲手打造的一万铁浮屠重骑,他有信心在野战之中击溃任何一路节度使的府兵!
朝堂所掌控的亲军侍卫上直军虽然也算是精锐,但骄奢淫逸,真实战力根本不能和他手下在草原之上常年与北狄交战的镇北军相比。
一直以来,何兴祖带着镇北军蛰伏在燕北道,为的就是静静等待一个机会。
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
而就在前几日,镇北军在阉党之中的探子传来消息,恩海这几日就要举行祭天大典,废帝另立。
这就是何兴祖所等的机会!
破了回燕关之后,接下来前往京城就是一马平川,只需要几日功夫,就能兵临城下!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镇北军游击将军周英大踏步走进来,对着何兴祖一抱拳,将手中的一卷手指粗细的纸卷呈上,焦急道:
“使君,京城暗子传来的飞鸽传书,那小皇帝竟突然大发神威,在朝堂之上宰了恩海,还暗中串通了裴忠等一些朝中大臣,外加侍卫上直军的几万人马,彻底掌控了朝堂!”
何兴祖面无表情地将那纸卷打开,立刻看到了上面的详细情报。
这里面将祭天大典当日发生的情况原原本本详述了一变,当看到皇帝将阉党、东竹党、后党通通下狱之后,何兴祖不由仰天大笑,说道:
“这皇帝倒是有趣,竟然能隐忍这么久,暗中做下如此大事,给本座不少惊喜!不过到底是少年人的偏激性子,耐不住火气,可惜啊……”
周英连忙说道:
“使君说的是,当初我去宫中见皇帝的时候,就已经察觉这小皇帝城府颇深,一直都在装傻充愣,却没想到早就在暗中积蓄力量,只是他突然大政得还,我镇北军打出的清君侧的旗号,却未免显得有些被动……”
何兴祖摆摆手说道:
“诛阉党是清君侧,诛清流就不是清君侧了么?君侧是清是浊,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何兴祖看向眼前的地图,眼睛微微一眯,接着说道:
“皇帝诛杀阉党,可以理解,但是将后党和东竹党全都下狱,就未免有些太急了,宣武节度使董潮和九姓十氏,不会就这么坐看的。”
随后他冷笑一声,说道:
“大政得还?说得好听,我看他这皇帝是已经坐到头了……”
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传令兵的声音:
“报!禀使君,斥候于秋水镇南的罗峰村和麻山分别抓获两队人马,一队自称是宣武节度使董潮的使者,一队自称是右军都督府的使者!”
听到这话,周英立刻现出兴奋之色,抱拳道:
“使君英明!这宣武节度使董潮果然按捺不住,前来与使君接洽!只是这右军都督府不是韩人龙统领么?他本是阉党一脉,派人来做什么?”
何兴祖微微一笑,说道:
“韩人龙此人我曾在京中见过,他出身寒门,一直想要攀附名门望族,前些日子本座得到消息,此人已经是九姓十氏的乘龙快婿。”
周英连忙说道:
“使君英明!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原来使君早已看透了这所谓三党和皇帝!”
何兴祖摆摆手:
“且去安顿这两方的使节,莫要让他们会面。”
东竹党和后党从来都不是一条心,宣武节度使和韩人龙同时遣来使者,他的镇北军自是奇货可居。
只要他略施小计,后党和东竹党自然都可为他所用,为他做嫁衣。
至于皇帝?大政得还后却同时得罪了后党和东竹党,足以可见皇帝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罢了。
这朝堂,他恩海能掌控,我何兴祖自然也能掌控!
念及此处,何兴祖只感觉心中畅快,换上一身大将军铠,出了帅帐,带着两个亲卫来到营地西北角的一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