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和九年,濮州,黄家庄。
庄子外的荒地上,王循站在一处潦草的坟包前,双眼发红。
身边的乡亲们都不敢出声,只是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戴着幞头,穿着玄色布衣,高大壮实,黝黑的脸上生着浓眉虎目的中年汉子。
王循压抑着怒火:“我父母前些时日不还身体好好的吗?为何突然就去了?”
片刻后,人群中走出一位身穿麻衣老者,拄着手杖的老者:“你爹娘前些日子被冲进庄里的大虫伤了,这光景大郎你也知道,乡亲们实在凑不出钱粮给你爹娘治病。”
汉子恶狠狠地转过头,死死盯着面前干瘦的老人,对方目光躲闪,却不敢直视他。
王循怒道:“你撒谎!我现在要开棺验尸,你们怎么说?”
老者大惊:“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你爹娘已下葬多时,何必再惊扰他们。”
其他乡民也纷纷出声附和。
“哪有儿子刨爹娘坟的道理?”
“入土为安,死者为大,还折腾什么?”
“就是,这不孝子,我都替王老三不值。”
但王循丝毫不顾众人劝阻,一挥手,几名跟随自己多年的伙计便从马队中取来锄头铲子,动手挖了起来。
随着坟包一点点被撅开,乡民们脸上的神情愈发阴沉,一个个低着头不知道在思量些什么。
老者则不停哭喊着:“这还有天理吗?这还有天理吗?”
很快,两具被草席包裹着的尸骸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王循脑门青筋炸起,只觉得天旋地转,果然不出所料,父母恐怕就是被身后这些无情无义的乡民们分去吃了,不然按那庄主的说法,这才故去几日,怎么会只剩下些骨殖,肉身却消失的无影无踪。
老者此时也不闹了,哀声恳求道:“王大郎你千万莫要冲动,此事是乡亲们的错,但眼下关东大旱不知何时是个头,大家实在没有出路了。”
王循:“为何是我家?”
老者犹豫片刻,迫于对方凶狠的眼神,才小声说道:“你。。。你们是外姓。”
王循冷笑一声,周围的随从全都握紧了手上的家伙事,面色不善的打量着那些满脸惶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乡民,似乎只需大哥一声令下,就要大开杀戒。
老人也察觉出气氛不对,眼看那王家大郎不像要善罢甘休的样子,只能硬着头皮出声恳求:“大郎你便饶过我们这一次,以后你们全家就是我黄家庄的恩人,我让乡亲们给你爹娘立上牌位,平日里细心看顾他们的坟茔,你看可好?”
王循收起笑容:“饶过你们?那谁来饶过我那枉死的父母?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弟兄们,跟我一起杀光这些没人性的畜生!”
霎时间杀声漫天,王循是个刀口舔血的私盐贩子,手下也皆是些亡命之徒,黄家庄的乡民们很快便被屠戮殆尽。
王循衣服上的玄色更深了,他提着手里的尖刀,走向被留到最后的老者。
王循蔑视着老人:“你还有什么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