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水溶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偏眸看向容色黯然的黛玉,轻声道:“颦儿,见见他们吧,看是否衬合心意。”
时代的限制,女儿身就是女儿身,毫无办法。
黛玉闻言,心下微微一暖,她知道过继之事无可避免,眼下哥哥询问于她,无非就是让她做主,这份尊重,让人感觉暖洋洋的。
轻点颔首,黛玉缓过神来,扬着皙白的脸蛋儿看向少年,浅浅一笑,轻声道:“那就见见。”
水溶抬眸看了一眼少女,虽是展颜一笑,但唇角噙着的苦笑分明,显然是少女的故作坚强,让人怜惜更甚,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
认一个陌生人做弟弟,而且还要由他守孝,这种感觉难以形容,想来少女心中的悲伤满怀。
贾琏见状也不多言,出去喊人,没一会儿,贾琏便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与小孩走了进来,妇人进得屋来,当即便拉着稚童跪拜在地上,道:“林张氏给众位贵人请安。”
黛玉见她们行如此大礼,心下一怔,忙起身去扶,道:“不用多礼,起来吧。”
且不说对方是长辈,单单他们是来过继的,一上来便行大礼算什么事儿。
水溶对此视若无睹,目光却落在林张氏身上,倒不是说妇人风韵犹存之类的,眼前的林张氏皮肤粗糙,显然是常年风霜所致,年岁上与老叟一般,哪里还有风韵。
不过林张氏的举止却是让水溶颇为满意,且不说是不是老实,这态度就摆的正。
让你来过继是当摆设,还以为是来当林家的主子不成?
将人扶了起来后,黛玉瞧着稚童虽面容略显黝黑,但眉目清澈,倒是殊为不错,便对着水溶道:“哥哥,要不就他吧。”
左右都是要过继的,眼下瞧着这孤儿寡母的可怜不说,老实本份的性情还是让人颇有好感。
一听这话,林张氏当即感恩戴德的就要跪拜,她丈夫去后,姑苏林家的人对她们母子不管不顾,孤儿寡母的生活艰难,难以为继。
眼下这要过继,起码能保证孩子无忧,何乐而不为,这可是大富贵。
一番折腾后,水溶目光看着妇人,淡然道:“林张氏,事情你也知道,虽是过继,但你们与林妹妹并无情义,林家的家业就更别打什么歪心思,以后林家抚育你儿子长大成人,供他读书进学,便算是报酬,你儿子要尽心扶灵摔盆,往后逢年过节更是要香火不断,如若差错,休怪本王不客气。”
亲兄弟明算账,原就是一场交易,事事都要言明,他可不想闹出什么幺蛾子,稚童尚且三岁不识理,一切都要靠林张氏教导,故而水溶叮嘱的对象便是林张氏。
林张氏闻言心中一惊,忙跪拜道:“贵人放心,以后狗子就是林老爷的儿子,一定尽心尽力的守孝。”
“狗子.”
很通俗,很好养活的名字,对的起穷苦人家的身份。
沉吟一声,水溶偏眸看着容色怪异的黛玉,目光微转,轻声道:“颦儿,你给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穷苦人家没有起名的说法,一般而言就是起个贱民好养活,然而狗子这个名讳若是作为林如海的儿子,岂不是说林如海以及黛玉.
毕竟是要上族谱的,还是改改名吧。
黛玉美眸流转,似有似无的白了少年一眼,沉吟一声后,幽幽道:“取“荣”字吧,林荣,姐夫意下如何?”
水溶闻言凝眸看向黛玉,颔首道:“那便叫林荣吧。”
所谓“荣”,指代草木茂盛,欣欣向荣,黛玉此意或者是希望林家能昌盛起来,亦或者因自己女儿身的缘故,心中有所愧疚,希望林家香火繁盛。
林张氏闻言,心下激动,当即跪拜道:“谢贵人赐名。”
水溶见他们识相,便不再多言,摆手道:“好了,你们下去换身衣服,然后去姑丈灵前守孝。”
毕竟是准备过继,代表着林家的体面,该有的用度也不能节省,让人看笑话。
林张氏闻言,再度感激的道谢,而后便由贾琏带着下去安顿。
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水溶看着黛玉道:“颦儿,眼下过继之事已了,林姑丈的后事也该尽快了。”
此事拖了有一段日子了,也该有个头了。
黛玉闻言,芳心处涌上一股悲伤,恍若烟雨的眸子看着水溶勉强一笑,眸中泪光点点。
也是了,该让爹爹入土为安了,而后她还要孤零零的扶她爹的灵柩回苏州林家祖坟下葬,念及此处,泪珠儿止不住的滑落。
水溶见状轻轻叹了一口气,手中捏着汗巾,近前双手捧着少女低垂的螓首,凝视着梨花带雨的脸蛋儿,细细擦拭着,柔声道:“好了,不哭了,再哭都成花脸猫了。”
到底是绛珠仙草,动不动的就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黛玉感受着脸蛋儿上的温润,恍若烟雨的明眸凝视着少年的俊秀的面容,闪烁不定,芳心深处涌上一抹难以述说的异样,玉颊微微一热,心儿“砰砰”的跳动,一时竟忘了反驳少年的戏谑之言。
这.哥哥是不是太过亲昵了,有些超出了兄长的界限,是不是该避讳
只是话虽如此,但少年的温情,让黛玉心中舍不得拒绝,心中也并不反感少年的亲昵,甚至于芳心愉悦,有些贪恋的情绪。
嗯,本就是兄长的疼爱,很正常不是吗。
水溶细细的擦拭着少女的脸颊,目光凝视着少女的玉容,浮现着病态般的苍白的脸蛋儿是隐隐浮上一抹红润,未施粉黛的脸上掩饰不住眉眼精致,泪光点点,恍如有一抹薄烟轻笼着,一时看得清,一时看不清,如雾里看花,令人难以捉摸,似是含着露水,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风流态度,真真就是病如西子胜三分,令人心生怜惜。
此刻,水溶眸光微转,心中隐隐有一抹悸动,细细擦拭后,压下心中的悸动,笑道:“颦儿,往后可不许再哭了。”
黛玉此时也回过神来,心儿止不住的跳动,只觉脸颊发热,抿了抿粉唇,罥烟眉挑起,玉容上现出嗔怒,说道:“我自哭我的,与你何干。”
水溶:“.”
好吧,还是原来的味道。
轻笑一声,水溶目光望向一直静默不语的探春身上,道:“三丫头,此番你陪颦儿去姑苏,姐夫给你配上三百兵士,以防万一。”
水溶有自己的皇差要办,绝对不可能陪着黛玉去姑苏,左右已然与探春说好,让她带着兵士护身。
探春闻言,玉容微微一怔,犹豫几许后,轻声道:“姐夫,我带些人手即可,倒不需劳师动众。”
她明白姐夫是担忧她们,心中亦是感到甜蜜,只是姐夫眼下是办皇差,身边正需人手,哪里需要带这么多人去。
水溶闻言笑道:“无妨,你带着便是。”
对于安排三百兵士,水溶都觉得有些少了,需知她们扶灵去姑苏,此刻正值洪灾,盗匪横生,若不派重兵保护,水溶心里都放心不下。
探春见水溶拍板,倒也没反驳,轻点颔首道:“姐夫,我知道了。”
水溶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转而看向黛玉,温和道:“颦儿,此番探春会陪你去姑苏,等哥哥这儿的事情办完了,便去苏州寻你们。”
黛玉闻言,心下好转几许,虽然心中是盼望着某人相陪,但她也分得清好歹,正事要紧,左右有探春相陪,也不算是孤零零的了。
一番叮嘱后,水溶为了安抚黛玉的情绪,便与黛玉对弈起来,正酣畅时,外间有人禀道:“王爷,金陵府尹求见。”</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