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贪财,又不知道事情会不会真的像薛宝宝说的那么顺利,纠结了许久到底还是决定再看看,只是却吩咐将大多数钱都收回来,利钱也压了许多。
薛宝宝跟她说要等三个月的时间,年底结账的时候一并送给她。
王熙凤只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盼望过过年,好不容易盼到腊月二十九,薛宝宝那头还是没消息。
到大年三十,王熙凤都吃过中饭了,还是没消息。
就在王熙凤恨不得冲到薛家搡着薛宝宝的领子质问时,莺儿来给巧姐儿送吃的。
王熙凤一听眼都亮了,连手头的事都不及交代,一头跑了回去。
莺儿已经将吃的向巧姐儿的奶娘交代清楚了,正在和巧姐儿玩,见了王熙凤,笑着起身行礼,“二奶奶好,我们姑娘吩咐我来给大姑娘送吃的,给府上的太太、奶奶和姑娘们送些脂粉,这是礼单”。
莺儿说是礼单,奉上的却是一只小小的匣子。
王熙凤强忍着激动,厚厚地赏了莺儿,命人好生送回去。
自己忙回房去看,果然匣子里面根本不是什么礼单,而是厚厚的一叠银票,全是一千两的额面。
王熙凤忙忙去数,整整三万七千两!
才三个月!
就几个她随口几句话要来的胭脂水粉的方子!
而且以后还会源源不断给她送钱来!
有一瞬间,王熙凤连面前的银票都看不清楚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忙忙将银票收好,又去看匣底压着的信。
王熙凤打开信,才发现自己不识字!
王熙凤,“……”
王熙凤是绝不敢叫贾琏知道这笔钱的,贾琏的德性,她再清楚不过,就是油锅里的银子也敢去捞出来花。
如果知道了她有这项款子,就是偷,也得挖了她的,关键他拿银子去还尽不干好事,花天酒地睡下人老婆的!
平儿倒是可以放心,可假如她要献媚贾琏,又或是心疼贾琏手头紧,又或是不小心说漏了嘴……
王熙凤想了半天,到底没敢叫别人帮她读信,点了火盆将信烧了,又捣碎了,这才放心。
不过就是银钱的事,也不急着,过几天,姨妈总是要带着表妹来荣国府拜年的,到时候瞅个空儿亲自问问不是更好?
若是这个生意能做下去,她倒是要好生学学书,不说其他,能认得几个字,读信写信什么的不求人也好……
她正胡思乱想着,平儿掀帘子进来了,手里也抱了个匣子,也是银票,还有账本和借券。
年底收账,印子钱自然也该结账了,那些银票正是今年王熙凤得的利钱。
印子钱的规矩,每年年底给利钱,只本金却是不回头的,除非不再放了。
王熙凤数了数,却也不少,只跟薛宝宝送来的就不能比了。
王熙凤数过,又命平儿念账本。
待平儿念过便道,“惊心吊胆的,一年到头的也没几个钱,去将本钱全部拿回来吧,明年不放了”。
她们不是直接放印子钱,而是将钱交给放印子钱的人,再由那些中人放给借债的。
平儿十分疑惑,忍不住辩了一句,“是奶奶撤回了一部分钱,又降了利,免不得要少一些”。
王熙凤没理会她,从她手中拿过账本,吩咐道,“这些不超过五十两的,如果真的还不上了,越性连本钱也别要了,只当是给姐儿积福。
你遣人盯好了,别让那些放印子钱的从中得了去。
费点功夫,一家一家去告知,态度也谦逊些,别费了钱,还叫人记恨”。
平儿虽则怀疑,见她主意已定却是不敢再说,应着去了。
王熙凤一笑,手头有钱有进项,谁愿意去做那些个损阴德的事?
她那个爷,是个光出不进的,这偌大的国公府也是寅吃卯粮,内囊尽上来了,她总不能坐吃山空。
王熙凤一边叹气,一边将这几年印子钱的账本、借券等就着刚才的火都烧了。
她可不想给人当枪用,最后还拉来垫背,自己的女儿硬生生叫别人做妈!
王熙凤既得了利,便催着三春和宝玉折腾新鲜的衣裳首饰、脂粉珠宝。
她虽不识字,却是个极聪明厉害,能举一反三的,很快又打上了荣国公府这么多年累积下来的食谱、保养方子的主意。
薛家虽不涉及饮食一块的生意,薛宝宝起心要结交她,便亲自穿针引线,为她寻到门路。
王熙凤的小金库越来越满,自然更不想着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事,连对管家捞油水的热情都小了许多。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再说,薛宝宝和林黛玉得成所愿,自是欢喜,薛宝宝便计划着实现之前的诺言,带林黛玉出城去逛逛,学习骑马。
薛至简迟迟没有消息,她又不敢轻易去找虞信,怕泄露了行藏,给虞信和薛至简惹麻烦。
她也想趁机出门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去镇抚司门口转一圈,且,她出了门,哥哥要联系她,总要比她躲在薛府的内宅方便。
薛宝宝这样想着,就让薛蟠在城外找个好点的马场,包下来,好方便林黛玉和甄英莲去学,自己则偷偷摸摸地谋划着怎么脱离大部队,搞点小动作。
薛蟠现在薛宝宝面前就是个乖宝宝,打听了一圈,又亲自去看,终于寻到了个满意的,向马场主人付了订金,吩咐到时候清空闲杂人等,好方便几个妹妹去学骑马。
薛蟠办好了事,十分有成就感,就急着往家赶。
他做错事时,妹妹虽然很凶,还会饿他,打他,但他不混账时,妹妹也从来不吝于夸她,还带着太太、林表妹和甄英莲一起夸他!
薛蟠想到母亲和妹妹们围满屋子一个劲地夸他,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跟着一个劲地夸他,夸太太和妹妹们享他的福,不由嘿嘿傻笑。
倒也不是他想要叫她们夸他,只没有他帮忙,妹妹们想去学什么骑马,可不容易!
就是他找到这个合宜的马场也找了许久,费了许多心思呢!
薛蟠正傻笑着,忽见一队锦衣卫快马加鞭而来,想是有什么紧急公务要办。
他不敢耽误锦衣卫办差,忙催着马避到一边。
那队锦衣卫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他也没在意,见他们过去了,就要催着马走,不想竟听到背后有人叫薛大人。
薛蟠忙勒马回头,却见是虞信催着马回头与他说话。
薛蟠顿时受宠若惊,忙催马相迎,连连拱手。
虞信问道,“薛大人这是从哪来?”
薛蟠见他屈尊来和自己打招呼,根本就没想到要撒谎,老老实实道,“薛某去看了马场,想过几日休沐时带母亲和几个妹妹来散散心”。
虞信就赞道,“常听说薛大人虽出身豪富之家,却无半分纨绔之气。
如今好容易休沐,不想着出外喝酒交游,却愿意牺牲休沐时间陪母亲和妹妹们散心,可见是个好的。
不知薛大人选到中意的马场没有?
京城的马场,虞某都十分熟悉,如果没有选中,倒是可以推荐一个好的给薛大人”。
薛蟠忙报了马场的名字,又说下次需要的话,再来麻烦他。
虞信点头,放过了这个话题,又道,“那天我去吾闻阁买医书,竟是恰巧碰上了薛大人的妹妹也去买医书。
女儿家喜欢医理,却是少见,不知是薛大人的哪个妹妹?”
薛蟠早被虞信几句夸,夸晕了头,哪里还记得不能轻易跟外人提起闺阁女儿的事,老老实实答道,“薛某只有一个妹妹,另外就是林姑丈家的表妹和一个义妹。
虞大人见到的应该就是我嫡亲的妹妹,她向来喜欢侍弄药草药材的”。
虞信噢了一声,却没有再说这个话题,又寒暄了几句,便说自己公务在身,告辞了。
虞信走后,武师父蹙眉开口,“闺阁女儿名声要紧,刚刚大爷不该随口和虞大人说起三位姑娘的事”。
薛蟠也反应过来了,只这时候后悔也晚了,只得虎着脸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你也不看看虞大人是什么人!
如果真是处心竭虑要打听妹妹们的事,还不知道有多少种法子,需要特意跑来巴巴地问我?
不过就是随口寒暄罢了,偏你想得多!”
武师父见他说的也有理,便不再说。
薛蟠怕他回去跟薛宝宝告状,忙又威胁道,“回去不准和姑娘告状!
爷丢脸倒是小事,要是叫虞大人知道了咱们这般防备他,记了仇,你多少头都不够他那把绣春刀砍的!”武师父虽然觉得自己跟一个深闺姑娘家说几句,虞信绝不至于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