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元烨倒还真不怎么担心，只是有些庆幸提前将人送到了慈心宫。
眼下有太后出面，总比他亲自出面要好得多，毕竟……像史太傅这样的恐吓管用，但想要对付沐云歌那样的人，无疑需要想其它法子。
事到如今，楚元烨已经没有过多时间了。
太后的主动揽活，让楚元烨松了口气。
同时他话锋一转，又将郁老国公去了未央宫，以及二人交锋一事，一并全都告诉了太后娘娘。
太后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略一点头：“放心，你皇弟那边，哀家也自会去说。既然都是哀家的外孙，就该不只论亲近远疏，而忽视手腕实力才是。”
眼下楚元戟是个什么光景，楚元烨又是什么光景？
支持一个已经一无所有，自己身上的爵位保不住，连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都不敢的皇子，哪有支持一个，已经把握大半朝政，收买尽人心，就差临门一脚的亲王，来得省力？
太后安抚的话说得极有信心，毫不怀疑郁家的立场。
闻言，楚元烨表情一下僵住。
不是因为太后的话，而是因为，对方此刻的态度。
一路成长的经历，以及玉灏教育下的耳提面命，都只教会了楚元烨，除了自己之外，决不能信任任何一人。
便是太后这个亲祖母，也该有所保留才是。
加上好几次跟太后意见不合，被对方所牵制，更是让楚他起了心思，才对太后动了手段。
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那点儿伎俩，自然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楚元烨也很清楚，太后心知肚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不说出来，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只是内心的怨怼，总还是会有。
好在有共同的目标，他也不担心这位好祖母会背刺自己。
同样的，想之前那么毫无芥蒂地帮着，肯定也是不可能的了。
不会成为他的阻碍，但肯定再也不会真心实意地帮着。
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事儿，再没想到现在一出变故，太后居然还能是这么个态度。
连他开口都避免了，不仅主动了点明了血字诏书的重要性，替他跟沐云歌去周旋，还愿意牵制郁家人。
不得不说，太后这番操作，是真的超出了楚元烨的预料。
相比之下，他妥妥就是小人一个。
再加上玉灏刚死，又跟冷永宁离了心，连个诉说苦闷悲伤的人，都没有，这一刻的楚元烨，内心不是一般的脆弱。
一时之间竟无法面对上首的老人，拱手作了个揖，扭头就走。
“多谢皇祖母，有劳您了。”
楚元烨走了两步，似又想到什么，脚步顿了顿，还是多说了一句，“近来天寒露重，皇祖母可千万要保重凤体。孙儿会命人再往慈心宫送些上好的金丝木炭，也让太医署那边再献些补药。您务必……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或许，这话是真心关心。
但前有暗中动手脚的行为，随后又在出了事时赶着来献殷勤，乍然一看，多少就有那么点儿意味不明了。
也是没想到太后居然会答应的这么痛快，楚元烨面色复杂，欲言又止。
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太后混浊的眼底悄然划过几分失望，人却不甚在意地冲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手。
“罢了，该做什么哀家心里有数，你也不用在这边继续逗留，总归会全力以赴，帮衬着你便是。不过……反倒是你，眼下局势越发不太平，你既然已经决定好了，就尽早布置，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按照太后的意思，原本是很不愿意楚元烨一步到位直接称帝的。
名不正言不顺，与名声不利。
不过现在嘛，既然已经是骑虎难下，无法让他们另做其他选择，也就只能如此了。
太后也算是默认，摆摆手，就让楚元烨下去了。
她自己则是闭上双眼，一脸疲倦之态。
不是装的，是真的疲倦。
天罗宗手下自有能人异士，那香料配的效果极好。
连日来的昏睡，是当真让她没有多少精神。
然而，等殿门开合，再只有贴身嬷嬷自己一个人的脚步渐行渐近时，她双眼又骤然睁开。
再看时，还哪有之前的半分颓败，分明精光湛湛，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子尖锐的戾气。
连嘴角，都泛起了冷笑：“臭小子，这便把控不住局面了？哪有他父亲当年的半点气度！”
早逝的楚道先，每提及一次，都是太后心中无法平复的痛楚。
前后反差极大，看得一侧老嬷嬷心惊不已：“太，太后。”
闻言，太后清醒，遂无力地叹了口气：“你亲自跑一趟，去请哀家哥哥过来吧。”
横竖对方眼下恰好人就在宫里头，也省得在来回跑了。
先见哥哥老英国公，再见沐云歌。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纰漏，那就……一件一件去解决，好了。
虽说心里头其实也十分不满楚元烨的行事作风，可事到如今了，还能怎么办么？
撇开两人是嫡亲的祖孙关系不谈，就如今这关系，她跟楚元烨，也已经是同在一条船上了。
让自己的亲孙子上位，总比让楚道行的儿子上位，要来得让她顺气。
只是……
“都事到如今了，他怎的还如此糊涂呢？华阳也是，好好的贵妃不当，又闹什么幺蛾子。
总归就算是烨儿登基，也不会短缺了她什么。”
这一回，倒是老嬷嬷犹豫了。
听完吩咐没急着退去，站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才低声询问：“娘娘当真就要这么帮着誉王殿下？
可这样一来，不就让他更为肆无忌惮的……”
到底是身边伺候多年的老人，比较起楚元烨这个后来者，老嬷嬷还是更加关心太后的身体。
单单是楚元烨暗中让人在慈心宫动手脚这事儿，就不可原谅！
怎么也该趁机好好给点儿教训，才是。
反观太后，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罢了。”
她给自己的亲孙子教训，指不定就是给别人可乘之机。
眼下诸事未定，还是得以大局为重。
“如今不止是血字诏书的事儿，想那东周使团，想必也快要到了。
哀家没有必要这个时候给他添堵，于大局无益。”
横竖……将来有的是机会。
这边主仆两个正说着贴心话，哪知刚提到东周使团，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
“谁？！”
老嬷嬷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赶紧出来查看，殿门被打开的同一时间，一只野猫“喵呜”一声叫，被惊走了。
“哪来的野猫？竟敢在在慈心宫随便撒野。这群小蹄子，做事真的是越来越不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