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给玉瑾言换了药,又悉心照顾,喂她吃东西,人现在总算是活过来了。
天竺原本让她继续躺着休息,但玉瑾言听说沐云歌也出现了状况,心下牵挂,忍不住偷偷起了身。
结果,玉瑾言才刚走到内室门口,正巧听到里面传来对话。
她方明白,只有自己的血能帮沐云歌解除眼下的困境。
玉瑾言眸泛疑色,她虽然完全不懂自己的血为何与沐云歌产生了牵扯,但却没有半分犹豫地推开了门。
她一瘸一拐出去,都没给旁人拒绝的机会,顺手拿起一旁的碗,便直接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不就是要一点血吗?你们尽管拿去便是。”
“……”
怎么会是玉瑾言呢?
沐云歌还没回过神,对面已经放了半碗血。
一时间,她也难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面色难以言喻:“瑾言……”
玉瑾言只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当即爽朗一笑。
“总不能一直让你救我,这一次换我帮你,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说着,她将手中的碗递向天竺:“这些血看看够不够,倘若不够,我便再放些。”
天竺跟卫楠伊均不知内情,一听这血能救自家小姐,天竺自然是欢天喜地。
连卫楠伊都暗暗松了口气。
两人四眼殷勤地望着沐云歌,就希望下一刻她能用这血,脱离险境。
遂又反应过来,估计还得靠凌域操作。
天竺忙出声催促:“凌公子,你倒是快点啊。”
卫楠伊依旧没说话,眉宇之间的意思却很明显。
唯有沐云歌,半晌反应不过来。
凌域说,眼下楚元戟这种情况,只有他,或者是他的手足血脉才能救。
可若是玉瑾言的血真的起了作用,那也就等于告诉所有人,她是……
想到这儿,沐云歌完全不敢再往下多做猜测。
她既希望是,又不希望是。
从来都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纠结过。
沐云歌终究还是没能扛得住失血过多,在体力匮乏的情况下,晕了过去。
此后一切都是剩下几人在处理,她半点感觉都没有了。
等再醒来,已经是夜半时分。
是夜。
明明身处南方梆州地界,密林深处的村落当中,却是半点鸟叫虫鸣声也无。
周遭都处在一种极致的安静氛围里。
心里头记挂着楚元戟的情况,几乎意识一恢复,她便开始喊人。
脑海深处,楚元戟的嗓音低沉又沙哑,明显压抑着情绪。
“歌儿莫慌,我在。”
“那就好那就好。”
只当是他也跟着受了一番磋磨,魂力受损虚弱了,沐云歌倒也没有多想。
随即便望向内室。
内室的门关着,里头静悄悄,玉瑾言应该是已经睡下了。
可临昏迷之前的事情,却不得不继续在她脑子里头盘桓。
时间早就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不止,眼下她没事,楚元戟没事,只能证明一个问题。
玉瑾言给的那碗血,起了作用!
岂不是也间接证明,她……
玉瑾言跟楚元胤,此前分明就是情意相投的一对佳人。可这事儿若是真的,那他们以后再见面,该要如何自处?
稍微想一想,就头疼得不行。
如今楚元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自然能感觉到沐云歌的情绪。
无奈不能抱抱她予以安慰,只能叹着气道:“歌儿别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吧。”
该面对的迟早会面对,提前忧虑,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再说,此事还透着诡异。
很多地方完全想不通,还得走一步,看一步。
指不定最后存在什么误会,或许只是巧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存在呢?
被他这么一通开解,沐云歌心里头总算是好受了许多:“你说得对。”
哪知她这边安生了,意识深处某人话锋一转,略微酸涩的突然又来了一句:“那个什么凌域,对你很关心啊?”
沐云歌:“?”
“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这是事实,抵赖不掉。
所以,才更让人难受。
楚元戟语气闷闷:“我知道。”
早在上回冒险斩杀段崇溯开始,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意识便开始有所减弱。
这种情况,从进入神医谷,尤其是珈蓝法师在背后动手脚时,变得更加明显。
大多时候,他都是沉睡着,根本醒不过来。
明明担心着沐云歌,心急如焚却帮不上半点忙。
那种充满惶恐自责的无力感,没法对旁人道。
可若是全程一直一无所知也就罢了,结果好不容易恢复一点,就发现自己搁在心尖上的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
他都没好好抱过!
突如其来的刺激,着实让楚元戟没法当做视而不见。
以至于死里逃生捡回一命,还耿耿于怀的不行。
整个人从里到外,满满地冒着酸气儿。
“我的歌儿长这么好看,又这么优秀,”不论是图才还是图色,她都占了。
偏偏,他还是这幅状态。
防一个楚元傲,还有那什么乔白也就算了,现在再来一个神医谷的人?“我可真是,充满了危机感呐。”
男人装腔作势的语气,差点逗乐沐云歌。
不过,终究还是上了心,几乎没费什么吹灰之力,她便敏感地捕捉到了楚元戟藏在深处的真正情绪。
想了想,还是点破了他:“这次,是不是真的害怕了?”
这话,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人来问,他都绝对不可能会承认。
但此时此刻,心有归处,偶尔脆弱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
楚元戟点头:“嗯,怕。”
他纵横沙场多年,哪一回不是拼着性命出征?
生死二字,对于他而言,本该是早就看淡的事情。
事实上,在此之前,楚元戟也是当真不知,什么,是个怕字。
“那时总觉着,这条命,这肩抗的责任,皆是父母所赐。万一不慎哪日葬身沙场,便命该如此,也算是还了他们。”
虽然按照皇祖母跟母妃的心意,追逐权利,可仔细想想,能真正值得让他入心的东西,并不多。
登上至高之位的心愿,从来,便不是他的。
只是后来一直被推着走,停不下来,也不能停下来罢了。
直至阴错阳差之下娶了沐云歌,跟她相处,又和离。
一路走来,他方才终于明白,有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怕我万一真的回不到自己身体里头,再也不能拥你入怀。我怕,再也没有办法,用最正常的方式,陪着你,跟你在一起。
歌儿,我们甚至,还没做过真正的夫妻。
我想同你重拜红堂,想与你生儿育女,携手白头,弄孙膝下共享天伦!”
没有真正经历将要失去一切的时刻,就不会有这么深刻的感悟。
即便是当初在城门口和楚元傲并肩作战,共同厮杀时,他都没有过这样的惧怕。
可珈蓝法师催动七星命咒,最后一针扎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就怕了。
“我怕我的余生,再也不能跟你扯上任何关系。
歌儿,我当真,是心悦极了你。”
都道她是单纯为了营救乔枫而来,独他懂她的那点儿私心。
得挚爱如此,一腔情意,根本就压制不住。
沐云歌:“……”
情话来的,猝不及防。
明明该觉着这人油腔滑调才对,偏偏莫名有点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所愿,何尝不是她所愿?
为了缓解脸上不知何时腾起的燥热,沐云歌起身走向窗边,打算吹吹风。
不知道仅仅是睡了一觉的缘故,还是谁给她服了药,这会儿起来,沐云歌明显感觉自己好多了。
半点没有失血过多头晕眼花的情况。
一边安抚着某人低沉的情绪,给他宽心:“好啦好啦,别多想。你在意的那位凌域,应该跟卫楠伊关系匪浅。”
所以,压根没她什么事儿。
楚元戟意识不稳,有些细节难免没有注意到,却逃不过她的眼睛。
随着窗户被推开,一阵凉风散进来,感觉果然好受了许多。
然而下一秒,沐云歌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