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永宁独一份,纯洁如玉,不染尘埃。
正是这份气质,给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芒,让他这个从小就从阴沟里成长起来的人趋之若鹜。
说来也是奇怪得很,作为千宠万爱长大的公主,本该是恃宠而骄不可一世才对。
永宁又是不一样。
娇倒是真的娇,成亲数载,于楚元烨而言,几乎脑海中所有的跟美好沾边的回忆,都是与她有关。
或娇憨可爱,或天真无邪。
唯独……
冷永宁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紧皱起,神情痛苦。
楚元烨叹了口气,再一次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了她的眉心。
唯有这样一面的冷永宁,对他来说是陌生的。
可偏偏这段时间,他见过最多的,就是她的这般模样。
永宁好像还是那个永宁,又好像……不是了。
心底涌起一股子愁然若失,抚平床上人儿眉心间碍眼的皱褶之后,楚元烨没喊醒她,翻身上了床。
伸出手臂,虚虚地将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知道察觉到有人靠近,还是嗅到了什么味道,冷永宁瑟缩了一下,蜷着身体就往床脚缩。
她并没有醒,这点楚元烨很清楚。
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
却也正是这份下意识,成功让楚元烨愣住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身体,紧跟着冷风呼啸而过。
怔愣过后,他眼底攀爬上恼羞成怒还有几分难堪,手臂上骤然用力,再没顾忌会不会吵醒对方,狠狠将对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既然当初做了他生命中的那束光,就该一辈子都陪着他的,不是么?
别想逃,永远都别想着要逃!
这一晚,冷永宁惊醒了八次。
似醒非醒,人很迷糊。
而她也在睡梦中喊了无数次“灵儿”,唯独一次的提到楚元烨,也是求他放过她,放过她的灵儿。
她的灵儿,何尝不是他的?
明明人就在怀里,可楚元烨突然就生出了一种,他的永宁,早就已经离他远去的错觉。
睁眼熬了大半个晚上,临近天亮的时候,他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将人给闹醒了。
毫不怜惜的占有,好像唯有这种抵死缠绵,才能让他有种,自己还能将人留在身边的感觉。
结束的时候,冷永宁全身都在抖。
却依旧裹着被子爬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烨,我已经这么听话了,你能让我的灵儿回来了吗?”
那句话,像是一把尖锐的匕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楚元烨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一点幻想破成了碎片。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冷永宁的院子,离开了她的视线。
并且,在接下来的好些日子都不曾再踏足过这里……
天光微亮,楚元戟才将沐云歌送回她住的小院。
他俩昨夜先是在陈府闹腾了一通,后又去了崇宏塔观景,完了回到定王府去放烟花,沐云歌最后还被男人拉着去放了河灯。
接二连三折腾下来,就是驴也累得扛不住,沐云歌回来躺到床上,人彻底累瘫了。
天边泛起了晨曦,新的一天来临,她却只想睡觉。
在睡觉之前,沐云歌还特意嘱咐了玉树,她今儿要休息,不管是谁来都不见。
这一大清早,沐云歌才刚刚进入梦里会周公,小院的门外就传来敲响。
来人是德仁堂的伙计,告知说,那位李府的李幼薇小姐又来了,就在德仁堂等着呢。
天竺担心德仁堂会被刁难,亲自跟着去回了话,沐云歌一觉睡到下午,醒来之后才知道这事儿。
天竺拍拍胸口,十分堪当大任的模样:“小姐放心,这事儿奴婢解决得了。以后她若再来找您,都由奴婢去找她说!”
沐云歌心里清楚,为何李幼薇又找上了自己,想必陈直昨夜受惊过度,身体又不好了。
这会儿她见自家丫鬟一脸胸有成竹,倒是被勾起了趣意,抿了口手里的鸡汤,问道:“那你是怎么回李小姐的?”
天竺双手叉腰,别提有多神气了,“奴婢就告诉她,说小姐只答应做手术,可没说还要负责后续康复治疗。既然他们自己没照顾好患者,责任就在他们,我家小姐只是个大夫而已,又不是孝子贤孙,还能管给人养老送终吗?”
“噗……”
沐云歌刚入口的鸡汤就这么被喷了出去,被天竺可爱的模样逗乐了,不得不承认天竺这张嘴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想到李幼薇摆出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被天竺这样的话怼过去,不知生气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乐呵是乐呵,乐过了她还是要叮嘱天竺,以后但凡自己不在跟前,这丫头还是得收敛点儿,毕竟天竺只是个小丫鬟,遇上达官显赫之人,想要她的小命只需要动动手指头。
沐云歌吃了点儿东西,还是打算去一趟定王府。
昨晚陈直那件事情,说到底是她和楚元戟惹的事儿,况且还留下了把柄,恐怕真的会有麻烦找上门,若是不去看一趟,她还是不能放心。
沐云歌的担心果然不是多余,她才刚来到定王府门口,就看见了李府的马车。
守门小厮说,李府的人刚刚进去,还是礼部尚书李卫亲自登门。
沐云歌的脑海里,浮现出李府西厢房的那场大火,昨夜他们从崇宏塔望过去,那火势貌似不小,烧的时间也不短。
她不禁有些心虚地加快了脚步,就在赶到定王府会客阁的时候,恰好听见了李卫的声音传来——
“昨晚下官的府邸莫名起火,原本不知所谓,直至有下人在院落中找到了这个,才知道是定王殿下大驾光临了。”
花厅的地上放着一只小箱子,虽被烧坏了大半,但刻有定王府徽章的那块损地正好没有烧毁,依稀可以辨认。
李卫一上来就亮证据,显然有备而来。
他的眉宇之间明显透着几分怒气,继续又道:“本官诚惶诚恐,也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合王爷心意,或是……碍了您的眼?”
没有听见有人回答。
李卫顿了顿,再开口语气更加耐人寻味:“王爷若还想做什么,本官受着便是。您好歹也曾驰骋沙场,才换来朝内安稳数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本官不过微末,断然不敢惹您不快。只是……以后王爷若再想动手,还是选在白日里光明正大的好,下官必定亲自候着,必要的时候还能给王爷递火把,府邸任您烧着玩儿便是。月黑风高的时候下手,万一府里的下人不长眼不慎伤着您,那下官的罪过就大了……”
什么叫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什么叫做光明正大?
李卫好一张利嘴,这些话字字珠玑,明里暗里全都是嘲讽,分明就是在往楚元戟心口上扎刀子。
沐云歌原本以为这等侮辱,按照楚元戟的性子,他必然忍不了。
却不想偷睨一眼,发现楚元戟一副慵懒模样斜倚在椅子上,手握茶盏,指尖轻轻把玩着盏盖,摆出一副这事儿就是本王干的,你又能把本王怎么着的表情!
沐云歌看的又是心焦,这种事儿自是不能轻易承认!
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单说这偌大的定王府里头,就剩下些个下人婆子,连个能撑面儿的府兵都没有,明面上的实力甚至都不如对方。
但凡是这李卫再豪横点儿,直接带人进来拉了楚元戟去面圣,都没人能拦得住!
沐云歌越想越忧心,没再继续躲藏在暗处,直接站了出去主动出声道:“李大人此言差矣。”
刚才,李卫虽然没得到楚元戟的任何回复,但心中已经认定定王纵火的事实,他心里已经暗暗计划着要如何告御状,定要让嚣张跋扈的定王付出代价。
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传来,李卫的目光望过去。
当看见来人是沐云歌时,他极力压制住眼底的鄙夷,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问道:“原来是神医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不知想对本官说什么?”
他嘴上说得客气,实际上心底却冷笑不已,定王即便是国之战神,曾经再辉煌又如何?如今他这巍峨的定王府,竟然沦落到需要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子出来帮着说话,真是可笑!
李卫的那点小心思,沐云歌又怎么看不出来,她却也懒得理会,单刀直入:“适才我听到大人说,昨晚定王殿下去你府上放火了?可是定王昨夜分明与我一同在定王府内放烟火,好多人都瞧见了,这事儿李大人恐怕是搞错了!污蔑当朝皇子……这可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