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随着“哧哧”几声轻响,他后背恶化的伤口处一阵清凉,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了。
楚元戟缓缓舒了口气,整个身体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眸光悠远,仰头望着墙上一方巴掌大小的天窗,嘴角的笑意逐渐变得讽刺。
“我的歌儿这是在心疼我呢,我开心。”
这是真正的心疼,半点不掺和其他杂质那种。
也让他有种,他值得的错觉。
“幸好有你。”
不止是身体上的治疗,最主要的还是来自心灵上的慰藉。
那种感觉很奇妙,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
幽深的鹰眸暗色翻涌,楚元戟又低下头,遮住了脸上的难测隐晦。
“歌儿你说,这人的心,究竟可以狠到什么样的地步呢?”
沐云歌秒懂,处理伤口的动作滞了滞。
所以你就放任自己的伤口不管,用自己的生命去试探?
心下忍不住想,没说出口。
楚元戟也意识到自己这句话不合时宜,连忙去握沐云歌的手指。
笑嘻嘻:“歌儿别多想,我就随口一说。”
压下心底的异样,沐云歌面无表情地睨着他。
“撒手,坐好!”
“哦。”
乖乖应了一声,楚元戟如实照做。
坐好了,还要嘀咕一句,“歌儿,好凶。”
尽管刻意掩饰了,但牢房中那股子沉闷的郁气却没散掉半点儿。
反而更加浓厚。
天牢外头。
目送沐云歌进去,楚元烨又驻足原地了好一会儿,才折身出来。
誉王府的马车还在外头等着,他上去的时候,里头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对方高大的身躯占据不少空间,整个人藏在斗篷里。
楚元烨眉梢微动。
“京中你该做的事情暂时做完了,接下来本王会安排你去西北。”
如今顾惊飞人在京中被楚道行拿捏,西北乱成一团,暂时成了一盘散沙。
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
楚道行必定不会错过。
可西北十万铁骑,那么一股子强大的力量,谁人能不眼馋啊。
楚元烨眼底寒意缓缓浮现,语气中透着志在必得的狠绝。
“只要西北铁骑到手,从此以后就再无人能挡着本王的路了。”
到时候,该清算的旧账,该手刃的仇敌,一个也不落下!
暗眸中杀意云集,铭心的仇恨肆意翻滚。
楚元烨手背青筋毕露,死死按捺住心底强大的煞气。
再度开口,嗓音逐渐恢复柔和。
“玉叔,本王还得依仗您……”
“老臣不敢!”
斗篷掀开,底下出现的那张脸,赫然正是当初挟持沐云歌之后逃走的玉灏。
此时的他拱着手,一脸敬佩之色。
“殿下计谋无双,老臣甘愿臣服。况且,为殿下鞠躬尽瘁,原本就是老臣之责!”
闯进鹰营刺杀顾惊飞是真,趁机布局,也是真。
当初楚元烨说,他未必能杀得了顾惊飞时,玉灏还十分不服。
他纵横沙场那么多年,后来又潜伏在暗处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要手刃仇人,为旧主报仇。
多番谋划安排,在林子里头布局,怎么可能会输?
然而最后的结果,真就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如果不是楚元烨提前提醒过,恐怕现在身陷牢狱的人究竟是谁,还很难说。
他低估了楚元戟。
同样的,也低估了眼前的楚元烨。
定王确实厉害,誉王,更胜一筹。
透过眼前这张脸,他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一样的足智多谋,一样的雄才伟略。
如果不是被楚道行联手顾惊飞给算计了,如今这个天下,还指不定……
暗暗压下心头钝痛,玉灏又试探道:“那您准备怎么处置定王?打算放他一马吗?
这次好不容易才拿捏住他,若轻易放过,再有下次……怕就难了。”
显然这是一个很严峻的话题。
楚元烨皱眉沉思,久久没有动静。
直到马车轮子滚动,走了有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缓缓叹了口气。
“终究是兄弟一场,若他能够答应放手,本王说不定……或可饶他一命。”
似乎有些意外这样的答案,玉灏满脸的不赞同。
“妇人之仁。您如此仁慈,楚元戟未必会感激。”
“仁慈?”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楚元烨突然放声大笑。
笑的声嘶力竭,又突然顿住。
瞳孔眯起,里头散发出来的,是无尽的寒意:“原来在你眼里,本王竟还是仁慈的么?”
誉王府。
楚元烨一从马车出来,就看到冷永宁站在那里等着他。
跟她并肩而立的程湘水率先迎了上来。
“烨你回来啦?
正好我父亲让人寻了上好的白茶送过来,我已经准备好了茶具,亲自煮给你尝尝。”
说着旁若无人地搂住楚元烨的手臂往前走。
两人走出好几步,才听到冷永宁出声。
“元烨,我昨日……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气你的。我只是……只是……”
楚元烨回头,恰好撞上了她眼底惶恐的轻颤,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湿意。
眉头皱起。
冷永宁是皇室子女,打小金尊玉贵,在万千宠爱下长大的她,活的肆意洒脱,无拘无束。
那份明媚阳光像极了一个小太阳,初始乍见,都让楚元烨生出一种,自己高攀不起的失落感。
后来两人联姻,在他的宠溺之下,冷永宁更是很好地保持住了她的天真洒脱,像个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在楚元烨的印象里他还真就没想过,像这样一个女子,若有朝一日变得小心翼翼,该是什么模样。
眼前的冷永宁,让他十分陌生。
尤其是周身的忐忑与卑怯,跟她格格不入。
他好像已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细细看过她了。
自从这次归京之后,不管是意料之外还是算计之内的事儿一件接着一件,根本令他无暇他顾。
不过儿女情长,不重要。
纵然楚元烨心下嗤之以鼻,然心头那股子不舒服的感觉,却越来越重。
以前的冷永宁让人心动,跟她的名字一样,有种心有所属的归属感。
而眼前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