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出现,正好打断了两位娘娘之间的争执不休。
“太医,里面请。”
郁贵妃顾不得再与白贤妃争执,面色肃然地引着太医朝客房走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白贤妃的心里若说真不忐忑,那是假话。
虽然她在郁贵妃面前始终保持着淡定自若,可她心里也十分清楚,倘若定王妃是真的小产,这件事一旦闹到了御前,她恐怕也很难交代。
白贤妃不动声色,悄然无声地跟到了客房门外。
她虽然没有进屋,但几乎是竖起耳朵打探着屋里的动静,迫切地想听见太医怎么说。
屋内,沐云歌躺在床榻上,隔着轻纱帐幔,将皓腕伸了出去。
来为她看诊的太医,依然是今早为她诊断出喜脉的那位张太医。
天竺在王妃的脉搏搭上一块轻薄的丝帕,张太医的手指这才落上脉愽。
张太医的手指刚落上沐云歌的脉搏,脸色骤变。
他松手嗵的一下在郁贵妃面前跪了下来:“娘娘,下官惶恐,定王妃的喜脉……没能保住!”
这一句,仿若五雷轰顶。
郁贵妃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身边的奴婢迅速上前将她搀扶住。
门外的白贤妃,同样腿脚发软。
得亏了白姜荷把她扶住:“姑母,现在怎么办?”
白姜荷虽然知道沐云歌肚子里怀的是“野种”,可她答应过定王,这件事情绝不会对外透露半个字。
就算眼前的人是她的亲姑母,她也不能说!
白贤妃手脚发凉,努力让自己沉着冷静:“我们走!先回常宁宫……”
就在她们姑侄二人折返离开时,殿门口与闻讯而来的定王楚元戟撞了个正着。
白贤妃心虚地朝旁让了道儿。
楚元戟阴鸷幽深的鹰瞳,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越身疾步离去。
客房,楚元戟才刚走到客房门外,就听见屋里传来母妃训斥的低吼——
“本宫原本就是让奴婢前去把白贤妃打发了,可你偏要逞能出头,现在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你可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
“本宫和太后不知盼了多久,你这肚子才算是有了好消息传来,现在消息都还没捂热,就又凉了。”
郁贵妃全然不顾沐云歌刚刚“小产”还虚弱着身子,言辞凌厉,透着怒气。
屋里除了她的训斥声,寂静得就像没有人似的。
楚元戟推门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哆哆嗦嗦跪在榻前的张太医。
隔着轻纱缦帐,他只能隐约看见沐云歌躺在床榻上,纹丝未动。
“戟儿……”
“微臣叩见定王殿下,恕下官无能,没……没能保住定王妃腹中的胎儿。”
张太医惶恐万分,他行医五十载,也是头一回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
早上才为定王妃号出了喜脉,傍晚就滑了胎。
楚元戟摆摆手:“要如何开药方给定王妃调整身子,张太医先看着办吧。”
闻言,张太医如释重负。
他立马连连点头:“下官这就下去开方子,让人煎药侍候定王妃调理身子。”
老太医几乎是连滚带爬,慌张的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
郁贵妃看见了皇儿,又把刚才训斥沐云歌的话,不由地重复地说了一遍,字语行间全都是对沐云歌的苛责。
听她的语气,显然是希望听到皇儿的附和声。
却不想,楚元戟的神色和语气,都是出乎寻常的平静:“事已至此,母妃也先回去歇着吧!”
淡淡的一声逐客令,让郁贵妃的眼神怔愣,面子上显然有些挂不住。
“戟儿,没保住的可是你的血脉啊!你……”
你怎么能平静的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似的?
郁贵妃到了嘴边的话,在对视上楚元戟眼底的寒凉时,又生生咽回到肚子里。
“好!本宫去照顾太后……”
郁贵妃咬紧牙,怏怏收敛了气焰。
想必失去了小世子,戟儿的心里也不好受,她还是暂且忍一忍,让他们小俩口自己面对。
丫鬟天竺,也在王爷凌厉眼神的示意下,乖乖退了出去。
瞬间,客房里便只剩下了沐云歌和楚元戟。
男人低冷的嗓音在空气里扬起:“说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如同定王殿下所闻,臣妾为了阻拦贤妃娘娘,被灵猫冲撞跌倒……滑了胎,孩子没了!”
沐云歌的声音清清淡淡,不难听出其内心的沉着冷静。
楚元戟就算用脚趾头猜,也不难猜出这件事情绝非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
单单从女人的情绪就不难判断,丝毫没有刚刚失去孩子的悲痛欲绝。
“你知道本王最擅长的是什么吗?”
便是洞察人心!
楚元戟半眯着狭眸,一步一步朝着床榻逼近,猛然伸手,一把撩开了轻纱缦帐,眯成一条细缝的锐眸里迸射出的冷芒,直逼向床榻上的沐云歌。
“每次征战沙场,都会有将士战死,本王会带着他们的骨灰,亲手交到他们的家人手中,有些人哭得声嘶力竭,眼里却只有抚恤金。有些人无声落泪,眼睛里的凄凉却让人不忍直视。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是假意,本王还是能一眼就辨别出来的!”
沐云歌故意装作听不明白,他话里的玄外之音。
“定王长篇大论的说了一通,云歌却听不懂你究竟想表达什么?”
楚元戟对视上她冷淡的眼瞳,身体突然前俯,俊脸几乎凑到了她的面前。
“一个刚刚滑胎小产的女人,眼睛里却看不见一丝的悲伤,唯一的可能……就是从头到尾你都说了谎!”
他直勾勾的盯着沐云歌那双澄清的雾眸,隔着轻薄的面纱,隐约能看清一张秀气的轮廓,让他不由自主探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沐云歌突然伸出手,佯装淡定的一把推开他,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