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长安街以北的路面上,一家店铺冒着热气腾腾的青烟。
沐云歌从金彩布庄出来,一路带着玉树来到了这儿。
店铺的牌匾上刻着几个朱红大字——碧红包子铺。
玉树又惊又喜:“是碧红婶婶的包子铺!”
沐云歌刚走到店铺门口,碧红一眼就看见了她:“今儿是刮的什么风?大小姐竟然得闲上我这儿来了……”
碧红连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乐呵呵地朝她们招呼过来:“大小姐和玉树姑娘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我这就给你们上刚出笼的大肉包子,还热乎着呢!”
今儿一大早,沐云歌便和玉树起程回城,晌午先赶到金彩布庄给乔掌柜捎了口信,确实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这会儿被碧红婶婶一问,她们主仆二人还真饿了!
碧红端上来一大笼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还配了两碗胡辣汤。
玉树胃口极好,一口气连吃了两个大肉包子,发自心底的欢喜。
“碧红婶婶,这家的肉包子可真香。”
沐云歌吃得不紧不慢,目光一直凝盯着碧红婶婶,看她在来来往往的客人里不停穿梭,干起活来热情又利索,确实是个好把式。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店铺里的客人渐渐少了。
见沐云歌和玉树也都吃饱喝足,碧红便交代自家相公好好看店,自己带着沐云歌和玉树上了阁楼。
这间包子铺上面有间阁楼,面积不大。
但平日里碧红两口子干活累了,也能上阁楼喝茶打个盹,夜里收了摊两口子就回自个儿家。
他们家中的一双儿女,年龄也不算小了,平日里也有公婆帮着照料,碧红两口子经营着包子铺,倒也无后顾之忧。
碧红面露歉意:“大小姐难得来,你看我这一忙起来也没个准儿,怠慢了大小姐……”
沐云歌莞尔一笑:“碧红婶婶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过来蹭吃蹭喝,还让你腾出空来招呼,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他们两口子开门做生意,这家包子铺要养活一家老小,自是不能耽搁了忙活生意的正事儿。
“大小姐快别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我。”
碧红给她们沏了茶水,在狭小的阁楼里坐了下来:“大小姐突然上我这儿,不会是夫人出了什么事吧?”
她突然敏感且紧张地盯着沐云歌,察觉到了几分异常。
大小姐在这个时辰来她这间小小的包子铺,不可能只为了填肚子,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沐云歌覆上她的手:“碧红婶婶别紧张,我娘她没有事,是我……专程来向碧红婶婶打听一些陈年旧事。”
说完,沐云歌便将上次在相府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了碧红听。
她想知道十七年前更多的信息。
碧红听她说着就红了眼眶:“奴婢一直都相信夫人是被冤枉的,可是当年老爷派人去查,偏偏在当铺找到了夫人的珠钗首饰,还偏巧是那个男人拿去典当的,于是一口断定夫人与他之间确有奸情……”
“那个男人姓甚名谁?家住何处?碧红婶婶你可知道?”
沐云歌心想,倘若能找出那个男人,当面对质,是最直截了当的方法。
碧红摇头:“当年老爷一气之下,让人打瘸了他一条腿,后来就不知所踪。”
“是个瘸子?”沐云歌似想到了什么,又低沉道:“那碧红婶婶可认识一个叫秋杏的妇人?”
前几日莫言一直派人盯着杜氏,短短几日之内,她与一个叫秋杏的妇人见过好几次面。
“秋杏?”碧红听到这个名字,很快便回忆起来:“如果是我认识的那个秋杏,当年她也是夫人屋里的丫鬟,夫人出事以后,她家里有人帮她赎了身,听说是回去嫁人了。”
她深瞥一眼沐云歌,直觉这件事情不简单。
“大小姐怎么会突然问起秋杏?莫非……她和十七年前夫人被冤枉的事情有关?”
沐云歌的雾眸泛着清明的冷芒:“虽然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但秋杏十七年前突然离开相府,近日杜氏又频频与她联系,那她当年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或者是参与了陷害向氏的阴谋!
因为沐云歌还得到了一个最重要的线索,秋杏的相公……也是个瘸子!
这让她心中不得不产生了怀疑。
沐云歌又开口问:“碧红婶婶,倘若再让你见到当年的那个男人,你可有把握还能认出他?”
毕竟已经过去十七年,要记得一清二楚,也并非易事。
碧红提起此人,恨得咬牙切齿:“那个男人污蔑夫人,害了夫人的一生,他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他。”
当年,若非那个男人一口咬定向珍雁与他有奸情,也不至于让向珍雁就此背上污名。
沐云歌即刻便道:“倘若碧红婶婶能有把握认出他,我想请你随我去一个地方。”
碧红得知大小姐是要帮夫人洗刷当年的冤屈,当仁不让。
只要是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那现在就和当家的打声招呼,然后便随大小姐去。”
城西,地处偏僻的一座院子里,中年妇女的骂声传来:“你这个赌鬼,是不是又偷了我的钱,这个家已经让你给败光了,你到底还要赌到什么时候?”
水缸边,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瘸腿男人,满不在乎地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下肚。
他抬手,一把抹去下巴渗漏的流水,这才回头冷眼扫向那中年女人:“这个家里的钱都是靠老子一条腿换来的,老子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放屁!你的那些钱早就被你赌博输光了。这些年若不是靠老娘帮人洗衣挣些碎银,你怕是连饭也吃不上了。”那中年妇女气得直哆嗦:“老娘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个赌棍……”
“你再骂骂咧咧,敢在老子面前多说一句,老子就把你的腿也废了。”
那中年男子瘸着腿,但体格还是强壮的,他带着戾气地走向那中年女子,一拳头,又一拳头地挥向她。
凄惨的哭叫声很快就传到了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