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
六全大会最后一日。
早上起来,松室良孝便感受到了窒息的压力,出门抬头看了眼天空,浓厚的乌云仿佛要触摸到大地上一样。
“黑云压城城欲摧!”
因为担心沟通不方便就暂住在松室机关的影佐祯昭这时候接腔:“甲光向日金鳞开——机关长放心吧,再厚的乌云,在帝国勇士的刺刀下,也会消散。”
松室良孝微微点头。
简单的早饭后,两人便坐镇指挥部,等待着消息。
早上像昨天一样的平静,听不见一声枪响不说,就连电话铃都没怎么响过,静静的等待了三个小时的松室良孝瞥了眼76号发过来的六全大会时间表,说道:“早会马上要结束了,看样子军统不……”
话音才落,电话铃就尖锐的响了起来。
松室良孝闭嘴,伸手拿起了电话:
“机关长,刚刚从警备司令部获得的消息,京沪铁路桃浦西路段,有抵抗份子展开了袭击。”
“我知道了——”放下电话,松室良孝凝声道:“我们的对手,动手了!”
他转身走向墙壁上悬挂的地图,在桃浦西路段的京沪铁路上贴了一个进攻的标识后,带着几许无奈道:“又是这一手!”
快步走近地图的影佐将目光定格在代表着进攻的标识上,沉声道:
“这恐怕才是个开始吧!”
果然,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电话铃就响个没完没了,参谋们忙忙碌碌,将足足十三个代表进攻的标识贴在了地图上。
这意味着京沪线、沪杭线两条铁路在上海的路段,有足足14处区域遭到了袭击。
靠近城市的铁路,日本人是按照华北的方略来布置的——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驻防点、两公里范围内就有一个据点、十公里范围内有一个机动性极强的中队。
除此之外,在铁路线两侧都有大范围的堡垒区——一旦有人进攻,这些堡垒区就是一个个代表着死神镰刀的收割区。
这么驻防,便是为了保护铁路的畅通。
但从袭击伊始,这些堡垒区便被轻易的摧毁了。
重金打造的的堡垒,没有一个能撑过两分钟。
“为什么这些堡垒轻而易举的就被敌人突破了?不是说堡垒的厚度可以挡住火箭弹吗?”
松室良孝暴跳如雷。
自去年重金打造堡垒区后,抵抗份子数次的袭击都无功而返了,那些坚实的堡垒墙壁,明明扛住了多发火箭弹的攻击啊!
但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松室君,京沪线和沪杭线的安全会有警备司令部那边处理——”影佐祯昭将松室良孝从暴怒中唤醒:
“抵抗分子多点开花,您觉得他们会用什么方式来进攻76号?”
此时的影佐祯昭心里是很惊讶的,十四支武装力量几乎同时动手,以摧枯拉朽之势将两条铁路线的堡垒区和防御点、线轻易撕裂,且从司令部那边获取的信息中心得知,十四支袭击的力量,总人数超过三千——
上海明明是帝国的控制范围的核心,为什么敌人可以轻易的动用这么多的力量?
他们能组织超过三千人进攻铁路线,那又会组织多少人进攻76号?76号目前的兵力,防得住吗?从暴怒中惊醒的松室良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防得住吗?
【76号有四百余武装的特务,还有两个中队的皇军勇士、暗中还有两个中队藏在特高课内。】
“应该防得住。”松室良孝自语。
才给了自己信心,一个糟心的消息传来了:上海火车西站,遭遇了抵抗分子的进攻!火车西站,曾有过一次被攻破的经历,自那次以后,日本人便加强了在火车西站的驻军力量,由原先的一个常驻中队改为两个中队,且还有一个团的伪军协防。
按理说这么强大的守备力量,抵抗分子不可能将其攻陷。
但此时松室良孝却有一个强烈的感觉:
火车西站,可能守不住!
……
没有人想到,张安平会将这一次行动的指挥部搬到上海西站的战场边缘。
但他并没有干涉具体的指挥——部队指挥,向来是他的弱项。
具体指挥的是徐百川,此时老徐兴冲冲的跑到张安平面前,兴奋道:“安平,你的【养敌之计】很成功啊!”
所谓的【养敌之计】,是一个跨度近一年的计划。
张安平用多次的袭击、二十多枚“吃回扣”的火箭弹,向日本人证明了一件事:
碉堡的厚度超过三十厘米,火箭弹就只能望堡兴叹了。
这也是日本人在铁路线左右大肆布置了大量碉堡的原因。
那些火箭弹之所以打不破碉堡的堡身,自然是因为在火箭弹上做了手脚的缘故。
但日本人却不知道,他们准备了无数厚度超过半米的碉堡,用这些碉堡环绕铁路线,准备给任何来犯之敌造成毁灭打击。
可当大战掀起以后他们才知道,厚度半米的碉堡堡身,根本经不起火箭弹的摧残。
这也是十四支突击力量为何能这么快突进的原因。
而且在这个环节,日本人也弄错了一件事,十四支突击力量不是两百人一队的编制,而是百人编制(中队、连级)。
张安平早就知道十四支突击力量不会被耽搁,此时也没有惊讶,而是继续凝望远处的上海火车西站,出声问道:
“伪15团那边怎么样了?”
伪15团便是协防火车西站的伪军,驻扎在距离西站3公里的地方,进攻西站的战斗一开始,来援的浙北支队,只派出了一个总队就对其发动了攻势——另外的一个总队留着作为机动使用。
毕竟按计划,伪15团是以策反为主,派一个总队,足以让伪军感受到了压力逼迫其投降。
所以战斗一开始,潜伏在15团的卧底便要进行策反了。
但徐百川给出了一个让张安平皱眉的回答:“还没有动静。”
见张安平皱眉,徐百川便道:“我会让马德林加强攻势!”
张安平看了眼时间:
“1点前必须击溃伪15团!注意留出足够的时间!”
……
伪15团。
警卫连连长宓文杰面无惧色的看着团长何作斌,对周围黑洞洞的枪口视若无物。
警卫连的负责人是何作斌最信任的人,但谁能想到偏偏对方居然是军统!大战之际宓文杰突然表明身份,让何作斌反正——说明了情况以后,宓文杰便这幅一切由你决定的姿势。
此时的何作斌脸上阴晴不定,显然是在反正与不反正之间来回考虑。
宓文杰见状,平静的出声催促:“团座,日本顾问随时都会回来,他来了以后,想反正也没有机会了!”
“宓文杰,我反正以后国军能不能给我一个旅长?”
宓文杰失笑的看着何作斌,一副你他妈是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何作斌的伪15团,额定满员是一千五百多人,但实际上也就不到千人,反正以后想做旅长?怎么可能!
何作斌知道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但一想到自己在日本人这边是人上人,去了国军那边呢?
营长?连长?再者,汪先生要组建新政府了,自己也算“从龙之人”,极有可能官升一级或者半级,成为师长或者旅长,相比投靠国军的结果,他认为自然是前者更好。
但外面的枪声让他心焦,若是被国军给击溃的话……
他始终难以定下决心。
一名心腹这时候急匆匆进来:“团座,石谷大尉快来了!”
石谷大尉便是伪15团的顾问,名为顾问,实则是太上皇。
何作斌登时大怒,怒视着这名心腹。
他知道一定是心腹通知了石谷。
面对何作斌的怒视,心腹赶紧道:
“团座,连汪某人头投降了,你觉得国民政府那边还有前途?他们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不等何作斌开口,宓文杰便大笑:“哈哈哈,以前日本人进攻的时候,最少二十万人!现在呢?他们要打长沙,结果撑死了集结了十万人——谁才是秋后的蚂蚱?”
本就心动的何作斌这下子又犹豫了起来。
此时的宓文杰心里焦急,若是等石谷过来,怕是没机会了!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大意,直接控制何作斌让他不得不反正多好?自己怎么就猪油蒙心,觉得他对自己有恩,非要选择说服他啊!
看持枪对准自己的警卫这时候都在关注何作斌的反应,宓文杰一咬牙,决定拿下何作斌,他悄无声息的移动了下脚步,突然发难。
对准他的守卫本就是他一手带出来的,面对宓文杰突然的暴起,守卫们犹豫了,这让宓文杰成功的突破到了何作斌的神兵,正要掏枪控制何作斌,刚刚进来禀告的心腹却率先发难,拎起桌上的茶壶砸在了宓文杰的头上。
宓文杰被砸跌倒后,被众多的枪口对准。
眼见心腹从一名警卫身上掏出了刺刀,何作斌大喊:“住手!”
“团座,石谷大尉马上就来了!”
他刚说完,外面就传来了轰隆隆的脚步声,很明显,这是石谷带着驻扎在伪15团的日军分队过来了。
何作斌一咬牙,从心腹手中夺过刺刀,对着宓文杰说了句“你是你逼我的”以后,毫不犹豫的将刺刀捅进了宓文杰的颈部。
随着刺刀的抽出,被刺破的动脉开始了飙血,宓文杰捂着颈部的伤口,嘴巴蠕动中被何作斌一脚踹翻在地。
石谷带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宓文杰倒地的一幕。
何作斌点头哈腰的道:“石谷太君,这小子想策反我!”
一手握着佩刀的石谷扫视了一眼现场后,露出一抹笑意:“何团长做得好!”
“抵抗分子的攻势正在加强,还请何团长赶紧派援军支援!”
何作斌拍着胸口保证:
“请石谷太君放心,我一定带兵誓死坚守阵地!”
……
12点半。
徐百川依然没有等到从伪15团传来信号,意识到策反失败的徐百川,立刻下令:
“告诉马德林,二总队加入战斗!必须在1点之前解决伪15团!”
“命令浙南第二总队、苏南第一总队,加强攻势,1点15分之前,一定要拿下火车西站!”
随着徐百川的命令,激战的战场上,参战的四个总队攻势再度加强。
伪15团最先顶不住,日军大尉石谷试图带着日军分队挡住忠救军的兵锋,但这一举动却激怒了指挥作战的马德林,盛怒下马德林亲率一个大队展开进攻,以顽强的攻势直接淹没了日军的阻击。
随着日军分队的团灭,马德林果断的选择了带着几十人直扑伪15团的团部,亲手将劝降者宓文杰击杀的何作斌担心自己被剐,不得不跑路。
团长一跑,伪15团再无战意,纷纷作鸟兽散。
12点47分,伪15团被击溃。
击溃了伪军后,马德林只留下一个中队打扫战场,随即带着麾下两个总队合一千一百多人投入到了进攻西站的序列。
随着这一千多生力军的支援,本就硬撑的西站战场,顿时变得摇摇欲坠。
……
松室机关。
“机关长,司令部急令,命我部抽出人手支援火车西站!”
火车西站的东边便是兆丰公园,也就是俗称的极司菲尔公园——而在极司菲尔路的76号,自然是距离其最近的。
此时的76号内,明面上有两个中队日军,但暗地里还藏着两个中队,加起来就是近乎六百人的兵力,在火车西站即将被破之际,警备司令部从76号调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松室良孝闻言望向影佐。
影佐在犹豫了几秒后,沉声道:“调吧!”
松室良孝深呼吸一口气:“命令76号协防的两个中队,立刻支援火车西站!”
注意,松室良孝调动的是76号内的两个中队,也就是说如此一来,明面上76号内将再无日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