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海青县(1 / 2)

入夜, 月色如水,小院里的茉莉花开得正好,阵阵幽香顺着风飘进屋内。

沈长林和沈玉寿坐在书桌前, 正写家书。

已经六月了, 吏部授官的程序再慢,也该出结果了。

兄弟俩都希望能在一处为官,但从现实考虑, 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一切皆看朝廷安排,他们不会人为去干涉。

“早些睡吧。”写妥家书,沈长林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揉着眼睛道。

沈玉寿点头“是该早些歇息, 我明日还有事呢。”

最近他在和同好们帮农人修水渠,工程虽小, 但可将他们研究的理论付诸实践,令沈玉寿他们十分振奋。

沈长林明日则继续去找师傅姜无戈, 大概又是习武讨论时政的一天, 对咯,去之前还要买只烧鸡带给阿星阿月两个小鬼。

不出意外的话,这样悠哉闲适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

待实差落下, 各有各的忙。

迎客轩的烤鸡乃华京城一绝,无论总店分店,门口总排着长队, 只为吃一口新鲜出炉的烤鸡。

这日清晨,沈长林特意早起半个时辰,去迎客轩要了一只刚出炉,热腾腾, 香喷喷的烤鸡,走到姜无戈住处后,扔到两个小童子的怀里。

“哇,真香。”油纸根本遮不住烤鸡馋人的香味,阿星阿月眼前一亮,立即品出这是迎客轩的好吃食,“多谢长林哥”

沈长林笑着叮嘱“吃去吧,仔细莫叫师傅看见。”

姜无戈多食素,两个小童自然也跟着吃的清淡,姜无戈不禁止他们吃任何食物,但小童们开荤的时候,还是能避则避。

“长林,你来了。”

今日姜无戈起得特别早,或者说,他一夜未眠,纵有百千种委婉迂回的方法和沈长林提及前太子一事,但他思索整晚,还是选择了开门见山。

这算是最后的真诚吧。

沈长林今日穿着件皂罗袍,微风一吹,衣袂飘飘,显得格外清新俊逸。

少年公子眉眼含笑,恭敬而快乐的说“师傅,咱们今日学什么”

“今日师傅有话要和你说。”姜无戈神情严肃。

口吻之正,不由得让沈长林坐直了腰“师傅请说。”

日影渐渐往前东倾斜,其实不过半个时辰而已,但在沈长林的感觉中,却堪比度日如年。

“长林,你和昶儿是好友,昶儿性淳,由你去告知他真正的身世,他定能接受,形势如此,昶儿必须回朝。”

姜无戈神情严肃,十分认真。

但沈长林思绪万千,甚至没有心思去分辨去反驳去质疑,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一切的一切,收他做关门弟子,甚至被点状元,难道都是一场骗局

师傅和圣上真正的目的,只为拿他做跳板,迎前太子回朝

这个想法令沈长林格外难受,一朝飞云直上,一瞬跌入泥潭,这滋味,简直比落榜还要难受,让他不禁怀疑,新科状元的头衔,不过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

“长林,师傅对不起你,但师傅不得不这么做。”

姜无戈面色平静而苍白,这一生,明知不可为而为知的事,他做了太多,然,有些事本就身不由己。

他是,现在的沈长林亦然。

至此,沈长林才终于有一些能量,去分析思考师傅的话,这些话是那般荒唐诡诞。

“退一万步说,即便我劝了,即便他名正言顺的归朝了,即便他有张神似圣上的脸,可关于他身份真假的流言,也会甚嚣尘上,这一点,足以被有心人利用,祸乱朝纲。”

“再者,如今全天下的人都以为誉王将承继大统,誉王的声望和势力,非一朝一夕之功,强行扶前太子上位,是想要重演一遍永王之乱吗 ”

沈长林据理力争,第一次对师傅姜无戈说话这般大声,但事出非常,他情难自控也在情理之中。

“只要昶儿愿意回来,这些问题都可以解决。 ”

沈长林没有再说话了,圣上早有决断,他说这些何用,他唯一可控的只有自己,“恕难从命。 ”

“ 长林”姜无戈不由得加大音量,“算为师求你,好吗 ”

他师徒二人,虽只相处半载,可沈长林在姜无戈这里学到的却是最多,在课业上,在为人处世上,在日常的点滴相处之中。

可这一切,显然是早有预谋,他在收自己为徒以前,就已经将自己的过往翻了个透。

“ 师傅之大恩,长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若有报答的机会,长林愿结草衔环,涌泉相报,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做交换的,前太子已经死了,现在他是南玉山庄的小公子蒋文峤,他有自己的生活,圣上若真爱子,师傅若真心疼爱外甥,就不该让死过一次的前太子,再次卷入波诡云谲的朝堂”

“ 恕长林直言,圣上和师傅这样做,不过为一己之私,半点都未为前太子考虑,如此自私自利,枉费人君”

姜无戈面色铁青,突然拂袖砸掉桌上的茶具,寒声道“放肆这是你为人臣为人徒该说的话吗”

“只是说出心中实话罢了。”

沈长林的音量小了下去,但语气任说不上好,他站起来“师傅,徒儿告退,今日的事,徒儿就当做从未听见过。”

说罢,也不等姜无戈回应,转身便要走。

“长林,我收你为徒,圣上点你为状元,与此事无关,莫要妄自菲薄。”

姜无戈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准确的抚慰了沈长林此刻郁闷灰败的心。

他的脚步顿了顿,背对着书房的门深吸一口气,接着转身隔着房门恭敬一拜“徒儿告退。”

沈长林现在的心情很乱,不想再留了。

刚吃完烧鸡,嘴角的油还没擦干净的阿星阿月,目瞪口呆的看着沈长林离去。

“发生什么事了”

“不懂,但感觉他不太高兴。”

两个小童子咬着耳朵。

沈长林向来面善和气,少有这般面色铁青,不告而别的时候。

再到屋里奉茶,只见师傅姜无戈同样面色有异,一声不吭,两个小童不敢多问,无声退下。

姜无戈静默良久,沈长林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人年轻时,总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待经历的多了,方知身不由己的滋味,长林啊,或许有朝一日,你也能明白师傅的苦衷。”

此后几日,沈长林没有再去师傅姜无戈处,也没太出门。

但他不出门,自有人去寻他。

圣上虽迷信丹药,但他心中有数,自己并不会真的得长生,凡胎,哪怕贵为天子,也有走向死亡的那一天。

他不能再等了。

这日傍晚,暮色苍茫,一队乔装过的殿前军秘密潜入沈长林他们居住的小巷附近,在各个路口严防布控。

紧接着,一乘低调的黄色小轿出现在小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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