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吧,眼看他就是法学界泰斗了,沈曼君有时都有几分歆羡,可今日却又忽然奔了过来,狺狺狂吠,非得要把这篇文章送到六姐跟前去难道是真的想让这篇文章刊发出来吗或许,但也可能只是为了恶心六姐一下在她的估量之中,张天如好像也并不一定要达成什么目的,完全没有利己的筹谋,就是为了搞事情,似乎不论是什么个结果,只要引起了混乱,他就能得到相当的满足。
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只觉得张天如做惊人之语,不过是为了求名,其一心只是想要走个捷径,平步青云而已,可现在,也不知道为何,五六年下来,大概是认识到他不可能通过狂言获得事权,想要封官就只能先考吏目,踏踏实实的从基层做起之后,张天如便绝了仕宦之念,这股子爱闹事的劲儿便跟着更旺盛起来了看来,归根结底,他不是个沉下心来做事积淀的人,只是喜欢搅弄风云而已用六姐的话来说,就是个爱搞事的是非头子
自然了,一样米养百样人,不论张天如秉性为何,入买以来,他一件错事没做,相反还时常立功,沈曼君也没有立场评判他什么,如今他既然想方设法,要把这文章送到六姐跟前,沈曼君只需要把自己摘清楚了,顺了他的意又有何妨呢她道,“饭不必吃了,张君子,你可是想好了这文章未必能见报,可版面、条陈一送,六姐记的可就是你的仇了便是如此,你也要送吗”
到底都是江南姑苏人氏,乡情在此,她的话里还是有一丝暗示在的好好的日子不过,何必要冒这个风险呢张天如也听出来了,他也并不生气,只是望着沈曼君,微微笑了笑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也就不必再说什么触怒沈曼君了,只是又做了一揖,道,“多谢主任挂虑,我的话,除了故意激将的那些,其实也是真心实意,大人于我条陈后加注时,不妨也落笔谈谈自己的想法大人,人活一世,总得求些什么,你说是不是呢”
难道沈曼君是个没有追求的人吗
位高权重,虽然没有官职,但影响力却不亚于州县之长的沈曼君,一时也不禁有些惘然了,送走张天如之后,她只是简短的下了命令,“再排一份十三版,把这篇文章排上去,做来信选登,这字数我估计是要有四分之一版面的,剩下四分之一空着,预备给六姐回信用,再排半版时效性不强的来信。”
一篇尖锐的读者来信,不可能单独登版的,总要伴随着衙门的解释文章,这也是周报的惯例了,并不会出现丝毫没打招呼,便直接刊登耸动文章,发酵舆论的事情,小何是看过文章的,立刻应下来去忙活了,余下几个编辑则探头探脑,对来信的内容非常好奇,“什么文章,沈主任这么反对不惜和张泉吵成那样,也不肯给刊”
“不会是和北面有关吧”
“是副主任。”沈曼君纠正了一下称呼,却是不敢对这高称居之不疑,编辑部主任的位置到现在还是空悬,沈曼君只是以副主任的头衔挂主任职而已,就从她的职位来说,就可知道六姐对她仍然没有完全放心,沈曼君又怎敢得意忘形呢
既然要排版,肯定是要给大家都看过的,沈曼君一边吩咐小何,“对了,原来的备版也不要撤,如果六姐不愿刊登,就直接备板送审,有个选择”
一边把信送到了小洪手上,“信在这里,你们都看看吧。你们说吧,这样的文章,要不是张天如以死相逼,我敢交给六姐去审吗”
小洪忙着把众人顶开,“别闹别闹,仔细撕破了我来念,我来念好吧”
这也是惯例了,文稿脆弱,编辑部又是一群壮汉猛女的,都挤在一起看来稿容易损坏稿件,所以多是一人朗读,众人听。小洪清了清嗓子,先读道,“天一仁兄展信安”
这黄太冲写的还是繁体字,小洪是买地嫡系,读得有些吃力,便是慢些,估计是没有往下看的余力,也是边看边读的,先读了一番问好的废话,又读道,“连日来余姚、武林乱象纷呈,百姓离乱民生凋敝,百业不安细究原因,乃是因为敏朝在江南的统治已然失效,本地衙门失衡,而买活军又不肯承担统治责任,甚至拒绝对乱象帮助而起”
“如此,某便不禁有此一问了买活军,是否是其道统中所宣称的,以大同社会为目标而建设的政权呢买活军究竟是以谢六姐一人意志为主的有限半大同半政权,还是真正代表民心,代表民利,立民为根本的政权什么”
读到这里,小洪一个激动,竟把信纸撕成了两半,“这囚攘的,竟敢非议六姐哎呀”
他呆呆地望着面前那纷飞纸屑,“糟糕这人用的是敏朝的麻纸我我没想扯烂的啊这,这可怎么好这怕是拼不回来了”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