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她扩张呢,就会立刻因为人力资源的窘迫,而不得不别无选择地去打争霸战争。就像是敬州之战,除了水攻大溪坳并不符合谢双瑶以及金逢春等老活死人的胃口,似乎说起来站不住脚之外,其实其余使者在各县治实施的手段也一样是站不住脚的,他们多通过挑拨、分化的策略,以设立罪寨为名,让人数众多的大寨火并,削弱地方势力,促成村寨主动分家迁徙设立罪寨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对于被设立的罪寨来说,岂不也是飞来横祸大多数村寨压根没有敬拜真老母教,却还要背这个黑锅,说出去买地难道很堂皇吗
但是,这种手段的责任,是完全由使者们来背负吗这肯定是不合理的,万方有罪,罪在朕躬,这句话并不是空话,使者们为何要采用这样的策略因为他们就一个两个人,要去收服一座县,而且多是新兵,只能从过往人生经验中寻找手段,那无非就是这些其实就算是金逢春去可能也是这些,最多她不会同意马千户水攻大溪坳,然后敬州州城的收复就宣告失败,买活军再费手脚罢了。
那么,为何参谋部要只派一两人去做使者呢因为主持此战的将军胡红只在这个方向拨给了这些兵力,兵力是严重不足的,而敌人是漫山遍野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想要多快好省的打下敬州那就只能这么来。而胡红为什么只肯拨给这些兵力呢肯定是因为她手里资源也不多,因为谢双瑶就只能挪出这些人来给她,胡红还要挪出人手去打汕州、潮州,她也只能给这些了。
因果链条是非常明确的,责任不容推卸,选择看似是一线使者做出,但其实只是假象,从一步步框条件开始,这一切的发生就几乎成为一种必然了。敬州之战,实际上就是典型的争霸战争,它的底线没有低于时代的底线,但肯定比解放战争的底线要低得多,还局限在尽量杀伤有生力量的老框子里,会有水攻大溪坳、挑拨村寨火并等等事件,也就不足为奇了。
结果一样是拿下了大量的土地,舆论上也不会有丝毫的反噬,争霸战争的成本比起来肯定是要低得多,地盘的扩张也会比解放战争更简单,似乎是一条很方便的捷径,就像是臭豆腐,又臭又香,谢双瑶对它也有本能的反感她当然也不喜欢大溪坳这种几乎是必然的伴生事件,但这种反感也还不至于越过她的理智,让她把争霸战争列为禁忌。
因为实在是要记住,道德只能适应生产力,现阶段全球绝大多数地区的生产力就只能打争霸战争,甚至对很多地方来说争霸战争已经是道德奢侈品了,比如说黄金地,那上头正发生的是更邪恶的东西种族灭绝战争,比起来争霸战争简直如同白莲花一般清香了。
但是,必须列入考虑的是争霸战争的副作用,这才是超越个人好恶,需要去审慎对待的东西,谢双瑶在纸上写下一条新的推导链争霸战争领土急剧扩大生产出大量未经转化,从本地势力直接投靠转变来的既得利益者同时治理人才极度匮乏大规模启用未经完全转化的旧式人才政权不可避免地被旧式文化侵染,超时代政策被架空,时代同化陷阱。
是的,这才是争霸战争让人犹豫之处,伴随着地盘的快速扩大,必然会迎来人才资源的极度短缺,但如果放弃争霸战争,或者只是非常有限的使用它呢这条路线的短缺谢双瑶刚才已经斟酌得很明白了解放战争积蓄力量在老领土进行彻底教育周围环境倒逼扩张,大量地区在无买活军参与情况下自发易帜,半保守势力完成第一轮对领土的生产力升级,产生新的利益链条,基础更加牢固,改造更加束手束脚还是时代同化陷阱。
时代同化陷阱殊途同归,这就是谢双瑶正在面临的最大问题这远远不是处理一桩案子,调整一部分法制结构能够来争锋的问题,是根本路线级数的问题,买活军走到这一步,摊子渐大,仿佛已经吸引了这个时代的注意力,开始被漩涡卷入到了不可避免的同化节奏之中一滴水只是一滴水,虽然浓墨重彩,但它落入大海之后,虽然可以短暂地为周围的水体染色,随着它逐渐的扩散,似乎最终也难免成为大海的一部分,再也瞧不出丝毫的不同。
谢双瑶久久地凝视着这两张纸,很快又把它们夹到了一个活页夹里这不是她第一次寻思这个问题了,写下的随笔都有厚厚一沓,她又把这些随笔翻阅了一遍,在最后一页纸上加了两个问题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养成一批虔诚的信仰者虔诚的信仰者能否超脱时代生产力而存在
她很快在第二个问题下面画了两条线,加了标注应该是可以的,历史证明过,可以跳级,但需要全球生产力的发展和国际环境的施压但无论如何应当是可以的,有国家能做得到过,但需要长时间门的补课
在另一条世界线里,暗无天日的补课时间门进行了多少年,才迎来了跳级时刻
我又需要多久我来得及吗
不会玩脱了吧
她停下笔,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纸张,完全进入到了深沉的思绪里,很显然,理想主义、完美主义的一面,和现实、精明而又审慎的一面,正在谢双瑶身上进行强烈的拉扯,几乎是一晃间门,午休时段悄然而过,伴随着谢双瑶设立的闹铃声,她机灵了一下,从沉思中清醒了过来。
“现在不能考虑这些了,得回到具体事务上来。”
她自言自语地说,拍了拍手帮助自己厘清思绪,在办公桌上寻找文本,“半小时后有个会,嗯,刚才想到哪里来着,好像有事儿没完对,法制,法制,得需要人来钻研一下这东西我的工作是找到这个人”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