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妆点自己,也是野鸡小报惯用的伎俩了,就是拆解一部分《周报》,或者门头小报的广告内容,来增强自己的信用力,之前还有野鸡小报胆大包天,胆敢直接摘抄《周报》头两版内容,并且加以点评的,据说这家小报顷刻之间就销声匿迹,从东家到做事的雇工,全都被送去挖矿了,市面上的野鸡小报也是低调了至少两个月,这才逐渐故态复萌,只是这之后便很少有小报敢乱论政了,多是拆解广告,丰富内容,读者一看,大名鼎鼎的纺织一厂也在你这上头做广告,可见还是可信的,这份报纸可以买来看看。
这种套路,百姓不知道,讼师们却是一清二楚,法律专门学校这里,前来上课的老师很多都是衙门司法口的吏目兼职,也少不得透露一二消息,因此人都是知道,其实对于这小报,衙门也是头疼,不管吧,不像话,要抓吧,很不好抓!
为什么不好抓?理由太多了,买地这里并不宵禁,几乎是个不夜城,天明天暗都有人来来往往,私底下想做些什么小买卖实在是太简单不过,查起来却是兴师动众的,相当的扰民,而且按下葫芦浮起瓢,根子上就不可能完全杜绝。有好几次,兴师动众清查别的案件时,也都想打草搂兔子,顺便查一查小报印刷的事情,但却是一无所获——最重要的印刷机找不到,别的证据压根就没法定罪的。
“从纸浆查,那你能管得住民间不制草纸吗?云县百姓越来越多,光草纸坊都二十几所,纸浆的流向和再利用查不明白的,至于说合金活字,有损耗率在的东西更无法查了,再说了,掌握了合金活字的配比,难道就不能私下铸造吗?能担保铸造厂的大师傅就没有在外接个私活的?他要接了,会告诉出来么?”
学法的都知道,这人性是千万不能高估的东西,他们所接触的也都是至恶至阴险的人性,把人往坏里想,这是一个讼师应有的素养,进入专门学校之后,他们也逐渐从‘买军的衙门是万能的’,这种简单又迷信的思维方式中脱离出来,生动地认识到了衙门的能力到底是多么的有限,课间同学们议论起来,也都认为,如果不调动大量人力,封城严查,只怕是很难禁绝小报现象,而这东西又实在不值当这么大动干戈的,那么,在现有的机制之中,它就是个无法解决的问题了。
但,今日王剑如的几句笑语,却是让两个女讼师意识到,说不定问题的症结要比想像得简单——一般力度的搜查之所以不奏效,就是因为很难找到印刷机,可从宝船来想的话,会不会大家的思路在一开始就陷入误区了呢?找不到印刷机,就是因为印刷机并不在城里——而是在随时可以转移的船只上!固然不能说所有小报,都是场外交易所在背后捣鬼,但有些明确探讨期货价格走势的小报,指不定背后就是场外交易所的授意,他们刊发这些小报也并不是为了挣钱,只是想要满足交易所客人的需要,进行客人急需,而永远不可能登上《周报》的投机分析!
这些期货走势的文章,并不是话本的添头和遮羞布,一味追赶热点,搞些无伤大雅的噱头来吸引各种浮躁读者——恰恰相反,低俗话本才是它们的遮掩,话本虽然粗制滥造,仿佛这只是一股想要挣快钱的流氓书生捣鼓的东西,但这上头期货分析的文章,却写得很认真!
“还真是,那话本直白至不可思议,好似是村汉村姑的发痴梦话,但仔细看这篇《浅论下半年场外交易所棉花价格走势》,却是文笔雅驯,虽然我不懂期货,却也看得出,数据罗列详实,逻辑严密,写得很认真!”
“那这份小报,说不得就和场外交易所脱不了关系了?”
在孙玉梅的发现后,沈期颐也是精神一振,但很快又有点儿泄气,“事儿虽大,但要说起来,这报纸也没什么狂言,那话本吧,又无具体香艳的描写,这要治罪,只怕是于法无依——即便是真正治罪,对我们这个案子似乎也没有什么帮助!我们不是要去向委托人解释案情,帮着写状子的么,管的就是场外交易所的案子,还是别跑题了,乖乖看文章,把交易所的逻辑给搞清楚吧。”
“谁说没帮助了?这帮助可是不小。”
王剑如却是精神一振,已经找到了破局的思路,当然,这也是因为她完全知道自己的任务,而孙、沈两人还以为她们是被指派去,帮着千金堂的女东家范十娘处理此案的缘故。
事发突然,王剑如还没来得及说明白她们究竟是要干什么——当然,真要细究起来,对讼师来说,这么做可不地道。不过,和所有一切别的东西一样,法律这东西在买地也才刚刚开始,王剑如认为,面对老奸巨猾的门阀仕宦、豪商权贵,太有良心无异于自缚手脚,这些人就没有谁是在规矩内发达起来的,对付他们无所不至,又何须讲究规矩?
“计划还是要临时改一改,我们现在立刻去官署走一趟,再去千金堂见范东家。”她撑起身子,拿过单边拐杖,比从前丰满不少的小脸上,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这个案子,我知道该怎么搞了,不过两日,必定能办妥当,天幸不至于辜负六姐和校长的一番栽培苦心!”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