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朱虞自上次刑部官署前来查府后,一连几日称病,闭门不出。
不知为何,外面逐渐扬起了风言风语,个别胆子大的竟然都敢公然耻笑世子这是被吓破了胆子。
堂下的世子府老管家愤愤不平道:“那外边的混小子们惯会胡说,世子你也不出去让他们见见,看看吓破的是谁的胆子!”
朱虞浑然不闻般就只是端着那茶盏,出神一般想着什么。
那个胡子花白的男子见朱虞也不说话,便径直上来堂前,饮了一盏茶,叹气悲痛道:“世子,你怎么比我一个老头子还要老态啊?这几日不是在堂上坐着饮茶就是出神,你说你也没事,偏生哪也不去,还说自己有病。”
朱虞倒是不管他的抱怨,端着那盏茶,回过神来,轻敲着茶盏,神色不清地说道:“谢叔,外面最近不太平,不宜出门。”
这下那谢叔倒是收敛了些悲痛。
他不禁想到,朱虞六岁来到南梁,他就被派来照管朱虞,虽说照管,可他原先受命则更似监视。后来,和这南梁世子相处过后,谢叔更多的是怜悯这个跟自己儿子一般大的质子。
这样一个身份特殊的主子,虽然挂名主子,实则活得连他这个下人都不如。受气了只能忍着,好几次都差一点被人不明不白地药死在饭桌上,偏生是这样的处境下又生的这样一副性情,不动声色的。
每每想到此处,对比起自己那个有些不争气的狱差儿子,谢叔对朱虞则更有一种老父亲的欣慰。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早已不是仆主之情那样简单了。
如今听朱虞说外面不太平,谢叔便了悟过来,不再作声了。
朱虞缓缓站起身来便要出门。
谢叔震惊道:“世子你不是刚说不太平,不适宜出门吗?”
“现在适宜了。”朱虞笑了笑。
谢叔是真的越来越摸不透他家世子了。
可让谢叔更加摸不透的还在后面。此番朱虞一出门,一身浅衣仿若招摇过市,所到之处生怕他人不知他是世子朱虞。这下真是引得城中人都暗自炸开了。
“不是说世子被吓着了吗?他这是?”
“哎呀,不好说啊,可能真的受刺激太大了,这是疯了。”
“是啊,他平时在梁王手底下过活哪敢这般张扬?”
“我看,他就是疯了,真是可惜啊。”
“你看他是往哪去?”
“封阳马场!”
“那平日里根本就没人去啊,他这样招摇着过去让谁看?还不是疯了吗?”
“”
朱虞就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直直往封阳马场来了。个别好奇心过盛又比较游手好闲的甚至想尾随朱虞到这边来,奈何大家也不知道朱虞是真疯还是假疯,他稍做停步往回看时直直把一众人都吓跑了,世子发疯固然好看,但要是被发疯的世子砍死了,那就真的是祸从天降了。
最后,朱虞竟然偏生是吓跑了所有要跟过来看热闹的。
封阳马场中,朱虞遣退了那些马场侍官独自立于空旷的平地上。他眼神飘远,就仿佛真的在等人一般静立着。
“也该来了吧。”朱虞心里盘算着时辰。
“朱虞!”林岁岁的声音骤然响起。
但朱虞关注却不是林岁岁,倒是尾随在她后面的身影。
竟然只有一个!
他心里顿时有什么算盘落地了一样。
林岁岁刚跑到他面前,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就被他迅速挡到了身后。她甚至来不及看清,一个凶悍的男人就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刚刚竟然浑然不知道有个活生生的人在她身后!
林岁岁还来不及惊讶,那人不知何处现出长剑,寒光乍现。
“奔着朱虞来的!”她的脑海中顿时炸响。
她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人拿着剑极其迅速地直击朱虞的左心口而来,又快又猛。那剑锋都仿佛都要划伤眼睛般凌厉,林岁岁连尖叫都来不及,那剑却硬是歪偏刺入朱虞左肩,他右手竟然堪堪握住那剑身,顿时破皮露骨,就只此一瞬,那凶悍男人倒地散出血泊。
林岁岁根本来不及看那人如何,朱虞瞬间就倒在她身上。这下她才看清,那柄利剑就差一点仿佛就要刺穿他的左肩,而那右手伤掌更是让林岁岁不敢看。
她架着朱虞,朱虞整张脸都顿失血色,冷汗密布额颈,他的声音仿佛都痛不成调般:“别慌世子被刺,惊动全城,帮我收好。”
林岁岁收拢了他递过来的那把短刀,眼中早已模糊不知所向,反应过来,立刻又是颤抖又是破声地喊着:“快来人!世子被刺,快,快,快来人,传医署!”
朱虞晦明不清地看着她。
果然,金陵城中一下炸开了。一时间人人皆慌,大家都将全部的焦点聚集在了世子府。
入夜,世子府中的医侍还在忙前顾后。
林岁岁看着那一盆接一盆的清水变血水,整个人都不知该如何是好。那房中,朱虞拔断剑的声音,医官让他忍痛的嘱咐,世子晕厥过去的消息林岁岁整个人都如梦魇里的人,害怕又失魂。
不知过了多久,沈年年过来了她也不知道。
沈年年道:“他怎么样?”
林岁岁捂着眼睛痛苦道:“我不知道。出好多血,会不会死?”
沈年年皱眉道:“没事的。你要在这守着他么?”
林岁岁点头,无力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沈年年看着她有些担忧,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说道:“那你自己保重着自己,有什么随时过来喊我。”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些医官和世子府内谢叔一众人才陆续出来。林岁岁赶忙上去问道:“他世子怎么样?”
那医官们可清楚地记着面前这个现在有些憔悴的蓝衣姑娘刚刚是怎么对着他们,神色不清却十分冷声地说着,若是他们救不回世子,该担何罪何罪,还没医治,就被她唬得人人自危。当下更是不敢怠慢,回道:“姑娘,世子已经暂无大碍了,只是有些失血过多,外加头热,休息一阵便不会有事了。”
林岁岁尘埃落定,强行微笑道:“多谢。”说完就径直要进房。
这下谢叔哪能答应,太于礼不合了。且不说男女独处,世子因着受伤的缘故,上半身除了左肩缠纱,哪还有什么遮挡啊!谢叔让旁的人送医官出府,自己死活就是要阻止林岁岁进去。
林岁岁无奈道:“叔,我就进去看看他什么情况,一会就走。”
谢叔不肯,义正言辞道:“姑娘,今日你带回世子,是我府上恩人,我谢某感念你的大恩大德,他日有机会世子府定当回报,只是世子受伤在身,你又是女子,你如此进房,孤男寡女”
林岁岁疲惫的眼睛亮了亮,说道:“这样吧,你同我一起,你先进去将世子用被子裹严实,露个头给我看看就行,这样既不是孤男寡女,也不至于我能轻薄你家世子,可好?”
林岁岁几乎都是哀求的目光了,那谢叔听此也不忍做绝,倒是应允了。
谢叔进去一顿行动便来唤林岁岁入房,林岁岁见朱虞果然裹得难以言表,真是生怕让她看多一点什么去。
林岁岁就这样在谢叔的瞩目下,走到朱虞床前,见他脸色仍旧泛白但鼻息看似是和缓许多,终于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想探探朱虞的额头,但看着一旁的谢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