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林岁岁醒来时发现已经在沈府中了。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昨晚撞伤的额头,不禁想到,昨日夜里,她好像抱着朱虞一顿哭来着,不仅如此,她好像又被朱虞背着,然后好似还说了很多糊话来着她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其实,能尴尬的事情太多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尴尬哪一个,于是她觉得先去给大王子上课要紧。刚一下床,站起来便一阵吃痛到,她才想起来她的脚踝被扎伤了。正当她发愁今天得找个什么借口告假时,沈年年过来了。
“诶,你醒了,别大早上皱着个脸发愁了,你运气不错,昨日王上派人来传话了,说大王子近日要修习武艺,你暂且不用去授课了。”沈年年道。
林岁岁呼了口气:“那倒还好。”
转而,她看见自己脚腕处的缠纱,不禁问沈年年道:“我回来时,缠在脚踝处的蓝色绸带呢?”
沈年年打了个哈哈道:“一旁架子上呢,你好点没?话说你昨天到底什么事了?怎么叫方云祁抱回来了。”
说到这里,她不禁眼睛亮了亮,问道:“你跟方云祁什么情况?那条蓝色绸带不会是?可是方云祁是一袭白衣啊。”
林岁岁先是惊讶了一阵,随后恶狠狠地瞪了沈年年一眼:“我昨天叫的明明是你,肯定是你不在府中!至于阿祁,想来是巧合了。”
随后林岁岁便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沈年年,当然除了她自己的尴尬事。正当两人聊得火热,婢女进来说越郡王前来拜府。沈年年笑着一顿有请有请,倒是看着脚踝的林岁岁有些难受。
因为沈鹤和魏夫人又不在府中,所以正堂中就他们三人落座闲聊起来。方云祁先是询问了林岁岁的伤势一番,后来便解释了他为何出现在那里。
“昨日要入夜时,我恰好从越地回到金陵城中,正巧想把一样东西给你。来沈府时,便见到那侍官焦头烂额般在门前逡巡,询问下才知沈小姐不在府中,见情况紧急,我便只好越界代劳了。”方云祁笑着说道。
沈年年一口茶水没喝下去,呛得连连咳嗽。她尴尬地笑道:“我的错,我的错,真是十分感谢郡王。”
林岁岁见状也不禁笑着问道:“你刚刚说有一样东西要给我?那是什么?”
方云祁倒是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笑着看向了一旁正要再饮一口茶的沈年年。
而沈年年这边,正准备喝下这一口茶,却忽然感觉这两人都目光热切地看着自己,那口茶硬生生是没喝下去,她咽了咽气道:“我走,我有事,先告辞。”说着,就放下茶杯利落地走了。
这边沈年年大步流星般走了,方云祁便笑了起来,对林岁岁道:“这沈小姐,确实直爽哈哈哈。”
“所以,你到底要给我什么东西?还要把她支走,你不把她支走也没关系的,待会她肯定还要缠着我看。”林岁岁笑道:“我可经受不住她死缠烂打,必然是要给她看的。”
方云祁离了座,突然蹲到林岁岁面前,笑着道:“就是原先你说你想要的。”
林岁岁思考了一下,惊奇道:“什么?你真的带回了个越地美女?你那时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就是随口一说的,这我可消受不起。”
方云祁一边笑着一边从衣袖处拿东西,说道:“是美女,不过倒不是越地的。”说完便将那小小的东西放在了林岁岁的手里。
林岁岁打量着手里的木雕,确实是个女子,雕刻得细致入微,神情生动有趣,天真烂漫,栩栩如生。突然,林岁岁发现这木雕女子不正是她么?
她欢喜道:“这是我呀?好像啊,你自己刻的吗?”
方云祁答道:“不是我,越地多能工巧匠,我找人刻的,我就知道你喜欢这些精巧的东西。”
林岁岁确实对这木雕爱不释手,可看着这栩栩如生的样子,她不禁产生了一个疑惑,阿祁找人刻的?那越地工匠没见过她该怎么刻?
想到这里,她笑着看向方云祁,而那双靠近的眼睛也仿若要说些什么般明亮地看着她。
最后,她轻轻地笑了一下,道:“谢谢。”
傍晚,
沈年年疑惑道:“确实,你说他怎么令旁的工匠刻了个这么像你的木雕?”
林岁岁道:“世人皆知越郡王骁勇善战,可却没什么人知道他善画。”
沈年年拿着那木雕一阵赞叹道:“天哪,若他不是本藏有你的画像,就是刻骨铭心地记得你这般模样,不然,他断不能令人刻出这般像你的木雕。你看这栩栩如生的神情,你这天真烂漫的模样有几人见过?啧啧,看来他那位心仪的姑娘还真是你啊。”
林岁岁看不出是喜是优,倒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谁又能真正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然后她又忽而想起什么,便问道:“话说,你昨夜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在府上?”
沈年年听此不禁小声道:“碰到个人,和他游玩了一阵。”
林岁岁见此更是疑惑好奇起来,笑道:“老实交代!什么人?”
沈年年被她看得不禁眼神躲闪,说道:“就是那个方氏衔安,我和他就是普通朋友,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啦!”
沈年年说完便一溜烟跑了。
过了几日,端午日。
金陵城一早便热闹起来了。到庙宇祈福的人络绎不绝,家家户户忙着祭祀龙神、采草药、打午时水
今日的沈府也是如此。一大早魏夫人便嘱咐家仆们洒扫庭院,在户庭上挂上了艾草,拴上了五色丝线,还派发了众人佩戴的香囊。
“虽然南梁历来端午宴都不太拘礼,但还是需要注意礼数,全朝上下的朝臣家眷都看着呢,特别是你呀,念念。”魏夫人笑着地对着两位姑娘说道。
“娘,你放心吧,我不会乱说话的。”沈年年漠然道。
“你们今夜和一众公子小姐去赏灯也要注意安全,早些回来,我给你们裹粽子吃。”魏夫人将香囊佩戴到两个姑娘的身上,细心地嘱咐道。
“夫人放心,我们会注意的,会早些回来的。”林岁岁道。
午间,朝臣家眷们便陆续前往南郊行宫。
这次的端午宴与以往也没甚差距,只是近几年,除了方氏叔侄,梁王打压非方氏的武将氏族打压得狠了,如今君臣同坐也难免隔阂,气氛倒是不如以往。
身为那些武将之首的大将军沈鹤更是尴尬,林岁岁见沈鹤仿若沉浸在这宴会的喜悦之中,却又总感觉到一种落寞和失望。
沈氏一族原本便是方氏一族的心腹,两族联姻互通,关系密切非常。后来方乾升兵变讨齐,沈鹤便追随其九死一生才开辟这南梁王朝。先王武族出身打下这江山,却唯恐此后武族效仿,覆灭南梁。一手鸟尽弓藏,重伤了一众武将氏族的心,削兵权、借口诛连少年王者登基,此况更甚,一时下来,朝野上下竟然只有方氏的叔侄才有所谓真正的兵权。剩下的武族,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人人自危。为求保全,武族分崩离析,日渐式微,沈鹤虽为首表,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林岁岁想到这里都难免唏嘘。而沈年年则是一直沉着脸坐在一旁。
“这场宴席也是难为她吃了。”林岁岁心里叹息道。
入夜,这场所谓的君臣同心之宴终于结束了,林岁岁真不想再坐下去了。原本她是同方云祁和沈年年约好一同去赏灯的,这下沈年年实在没兴致去,她就只能和方云祁两人前去了。
因为方云祁送木雕一事,林岁岁总感觉两人独处有些许微妙的尴尬,她又难以推辞方云祁的盛情,一时间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一旁的方云祁倒是以为林岁岁在宴席上坐得太久,所以这会困倦得打不起精神来了,便一路讲些话逗林岁岁开心。
刚要出宫门,梁王身旁的掌事太监突然跑过来,气喘道:“郡王先别出宫王上王上有请,”他不经意看了看旁边的林岁岁,对方云祁赔笑道:“就耽误您一小会呢,您走得太快了,咱家这会才拦住你,您快去吧,别让王上久等了。”
方云祁还是看着他为难道:“可是本王”
一旁的林岁岁见此倒是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道:“我没事的,你先去吧,我到原先说好的地方等你。”
于是方云祁嘱咐她自己注意安全,便跟着那公公前去见梁王了。
林岁岁便自己慢慢地走过去。此间,她不禁想起那个木雕,想起方云祁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并非草木,她也曾很多次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他直白的情意,只是她从未去深思过这件事。
他是将军,他更是这场朝政里的一员。少年明媚,却会在杀敌的时候散发戾气,将军英武,却在朝堂上进退有度。除了是她青梅竹马的阿祁却也是梁王最仰仗的厚壁,那样的呈情,她不知他为何而来,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士族
火红灯昼,喧闹街市,她的心里,又浮现了另一双沉寂的眼睛。
忽然,她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上前些细看,正是一身浅蓝色衣袍的张公子。想到待会要和方云祁两人看灯,她毅然决定把张公子也拉上。
她道:“是张公子么?”
张文渊回头惊喜道:“林小姐?”
她也微微笑道:“张公子独自一人么?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看灯?”
张文渊疑惑道:“我们?林小姐你不是一个人吗?”
林岁岁笑道:“其实还有一位,他待会过来。你来么?”
张文渊有些腼腆道:“我想来,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妨碍?”
林岁岁笑道:“不妨碍。”
却说另一边,朱虞正和姜敏之一起赏着灯。
“世子,这些灯形真稀奇呢!”姜敏之看着灯,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