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或许真正激励沈润书,促使沈润书走上这条道路的,并不是她的作品。
而是他一路走来,看到的各种苦难。
出身贫寒的少年,无法对苦难视而不见,于是他选择站出来向那些导致了苦难的敌人宣战。
叶鹤栖与沈润书对视,她轻声道:“沈润书同志,我可以很确定地告诉你,革命一定会成功的,你所期盼的未来也一定会实现的。”
听到她的称呼,沈润书愣了愣:“你……”
叶鹤栖知道他要问什么,摇头道:“我还没有。”
“不过我听说过一句话:你也不求回报吗,那我们就是同志。”
沈润书眼里染上笑意:“你说得对,叶鹤栖同志。”
无论叶鹤栖有没有加入他所在的党派,只要他们拥有着共同的志向,那他们就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志。
北大校门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周围来往的人也渐渐变多,有很多话都不适合再说了。
所以沈润书道:“就送到这里吧,火车站太远了。”
叶鹤栖也没有坚持,她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朵开得正好的秋海棠,伸手递给了沈润书:“这是我送你的离别礼物。”
沈润书接过秋海棠,小心握住。
他正要告辞离开,叶鹤栖又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娘托我转交给你的。你贴身收好,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拆开。”
沈润书惊讶:“姚姨给的?”
不等沈润书细问,已经有机灵的黄包车夫跑到两人面前,问他们要不要坐黄包车。
沈润书将信封贴身收好,与叶鹤栖轻轻拥抱,带着她送的秋海棠前往沪市。
一直到了沪市,与前来接他的同志完成接头,进入安全屋,沈润书才来得及拆开那封信。
信封里装着一封信和一把钥匙。
沈润书先将钥匙取了出来,才去读信。
纸张上,笔迹锋利。
“五万经费奉上,祝安。”
沈润书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这五万银元不是给他的,而是在借他的手,转赠给他身后的组织,作为他们在沪市活动的经费。
他也是走得最远的一个人。
在老师的推荐下,他要远渡重洋,赶赴他国进修数学。
面对叶鹤栖,黎溯笑得非常没心没肺。
“沈润书那家伙总说,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要出国留学,看看华国和其它国家的差距,看看其它国家是如何发展崛起的,其中有没有什么值得我们借鉴和学习的地方。”
“如今他暂时没这个机会了。”
“那就由我这个做兄弟的,代他去瞧上一瞧,看看我们国家和其它国家到底差在哪里,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值得学习和借鉴的地方。”
叶鹤栖也忍不住笑了,将秋海棠别到他的中山装口袋上。
“什么时候回来?”
黎溯还在笑,语气却郑重了许多:“学成即归。”
他出国留学,不是为了逃避和享福,而是为了更好地,与他的友人并肩战斗。
两人拥抱,祝福,分别。
纤弱的花朵在火车和游轮的鸣笛声中,开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需要送别的人都离开了,只有叶鹤栖还留在北平。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催促着那些还不肯离去的学子回去休息。
叶鹤栖合上面前的书本,将它重新放回到书架上,两手空空,顺着人流走出图书馆。
这应该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一次来北大图书馆学习了。
属于学生的生涯彻底结束,当她迈出这座承载着无数知识学说的殿堂时,她便和她的好友们一样,全身心投入到了新的战场。
这是一片注定没有硝烟的战场。
她要消灭的,不是敌人的生命,而是根深蒂固的陈腐思想。
这场战斗注定无比艰难,在精神纬度征服敌人,远比在物理纬度杀死敌人要困难百倍。
在千年时光的洗礼下,那些陈腐思想已经深深扎根在了民族文化之中,她个人短短几十年的努力,可能看不出太多的成效。
但她甘愿做这颗星星之火。
图书馆的大门从身后合上,今晚的月色皎洁明亮,刻着名人名言的石碑旁,站着一位身穿旗袍的女士。
夜风微凉,姚容披着灰色披肩,胳膊上还搭着一件外套。
叶鹤栖笑容灿烂,向着姚容快步走去:“娘,你怎么来接我了?我不是说了今天会晚点回去吗。”